6、如此再见
节目开始前五分钟，许烟诺终于见到了她今天要采访的但又一直保持高度神秘的嘉宾。在看到这张脸的时候，她全身一震，再一次有了走进梦里的感觉。不管过了多少年，这张脸一直刻在她的心尖上。
无数次告诉自己，那只是一场梦。却总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想起，甚至想象着，那场梦能一直不醒来多好啊。
而他，六年过去了，还是没多大变化。只是更显成熟，增加了一些凡人气息。不再是梧桐树下那个纯白色的天使，或是精灵。或许，最大的改变，就是那双她从不曾见过的灿若繁星的双眸。
他带着笑容走到她面前。礼貌地伸出手，“你好，你是许烟诺吧！”
听着如此陌生的问候，许烟诺心里隐隐地痛。她回过神来，笑了笑，告诉自己，‘这才是应该有的相处模式’。
整理好自己的思绪，许烟诺露出一个礼貌性的笑容，伸出右手，“我是，那么，你就是我这次需要采访的对象？”
凌桐地脸色变了变，很明显的失神，忘记了放开烟诺的手。
烟诺见他久久没有放开的意思，试探性地抽了抽手，没有成功。最后吸了一口气，一使劲把自己的手从凌桐手中抽了出来。
凌桐露出一个恍然回神的表情，有些尴尬地说：“不好意思，你的声音让我想起一个老朋友。”
烟诺的心跳漏了半拍，还要若无其事地笑：“呵呵……是吗？可能是我的声音太大众化了。”
“不，是很特别。”凌桐说。
烟诺尴尬地笑着，现在，她又想逃了。但是，已经没有退路了，尴尬地笑着，“是很好的朋友吗？”问完她就后悔了，意识到这不是自己应该问的问题。
“我的初恋女友。”这是第一次见了秋秋后，凌桐想了很久想出的结果。
这个答案再次让烟诺不知所措，愣了愣神，继续用那别扭的笑容伪装着自己，“呵呵……不好意思，我好像问多了。我们应该先沟通一下待会儿要聊什么话题吧。”
凌桐看烟诺的反应，苦涩地笑了笑，她还是没变，喜欢缩在自己的壳里。“没有关系，待会儿我们聊的，会和这个有关的。”
“啊？”烟诺有种不好的预感。
“到时间了吧，可以进去了。”凌桐指着已经准备就绪的播音室。
“哦。”烟诺应到。缓缓往播音室走。
“你怎么看起来比我还紧张啊？这是小姐你的地盘吧！”凌桐语气轻松地说。
“呃……”烟诺停下步子，转过身看着凌桐。“因为……”说到嘴边又吞了回去，顿了一下，“因为我没做过人物访问。”
凌桐笑了笑，为她拙劣的借口，“我还第一次上节目呢。”
“烟诺，只剩一分钟了，赶紧就位！”导播叫到。
“哦，好的！”烟诺赶紧应着，快速走到自己的播音台上。
烟诺定了定自己的思绪，开始用她特有的清爽纯澈的声音缓缓说道：“不知不觉，‘众里寻它’已经在各位听众的陪伴下走过了三个春秋，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今天，是‘众里寻它’三周年特别节目，我们也给大家准备了惊喜。世界上不是缺少美，而是缺少发现美的眼睛。而我们的生活中，存在着一种人，拥有着一双洞察万物的眼睛，能捕捉到任何的美，然后，将它定格下来。他们，就是摄影师。今天，我们演播厅里，就坐着这样一个人，他将通过他的声音，和大家分享他发现美的眼睛。首先，我们让他来自我介绍一下。”
然后凌桐开始说话：“各位听众朋友大家好，我是凌桐，今天，我在这里跟大家分享一下我所发现的美。”
凌桐拿出照片的时候，烟诺的眼泪差点夺眶而出。“今天，我带来的是我的一组作品‘生命的梧桐’。也许，对摄影比较关注的人已经听说过这组作品。它，其实很普通，只是我曾经的住所外的一棵梧桐树。但是，它的特别之处在于，承载了很多的回忆，在我生命中最绝望的那段时间里，给了我的生命以希冀。所以，我在三年前离开的时候，用我的心情拍下了它。”
第一次，烟诺在做节目的时候走了神，陷入自己的思绪里。节目中，肯定是需要主持人说话的。凌桐说完一大段，等着烟诺说话，见她已经完全忘记反应了，凌桐轻轻拉了她一下，“你也被这梧桐吸引进去了？”
烟诺尴尬地笑了笑，“是啊，很有生命力的梧桐呢！”
顿了顿，烟诺继续她的本职工作，就他的话和他聊了起来。“你说你三年前离开的，是什么原因呢？”
“因为一些原因，六年前我回到了夕海市，但是，找了三年，一直没有找到我要找的人。那次我回国的时候，联系好了学校，本来打算找到她过后，就和她一起去读书的，因为一直没找到人，我就一直不肯回去，拖了好几年。最后，学校发出最后通牒，再不报到就取消入学资格，再加上家人的劝导和施压，我也想明白了，我也不能这样一直耗下去。所以，我回去了。”凌桐看着烟诺的眼睛说。
烟诺看着他的眼神，一直想避开，但又仿佛无处可逃。她总觉得他像是在对她说。仿佛已经认出了她，但他的行为又表现出他没有认出她。现在，她真的很矛盾，是不是地看着墙上的表，只期盼着这期节目早点结束。
烟诺深吸了一口气，笑了笑，索性也放开胆子和他谈，当作陌生人一样聊，“说来真是巧，我是六年前离开夕海，三年前回到这个城市，然后做起这档节目，看来，你和我们节目真的还是有不解之缘呢。”
凌桐这些话，仿佛明白了些什么。原来，他们之间真的是缘分未到，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但是这次，既然让他们遇见了，那就是缘分到了，他不会放弃。
他们的谈话仍在继续。烟诺总是避重就轻，他可以提到多次的‘她’，总是让烟诺给忽视掉，而这，一定刚好是观众最感兴趣的部分。导播看着频频摇头，露出失望之色，而烟诺却固执地继续避重就轻。
在烟诺松了口气，走出播音室的时候，让她手足无措的声音又响了起来，“许小姐，等一下！”
“呃，有什么事吗？”烟诺布置好表情再转过身。
“我们聊了这么多，可以做朋友了吧！”凌桐微微笑着。
“呵呵……当然可以！”烟诺笑着。
“那可以留下电话吗？”凌桐问。
“嗯……当然！”烟诺实在找不到理由拒绝。
“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你刚才不问，但我觉得，已经是朋友了，我应该把刚才没告诉你的告诉你，我找的那个女孩，叫许梧。”凌桐看着烟诺说。
听到这个许久未触及的称呼，烟诺心里一震。定在那儿一动不动，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你怎么了？”凌桐看着一动不动的烟诺问。
烟诺回过神，微微笑了笑：“没什么，其实你不用告诉我的。”
凌桐脸色微微变了变，看得烟诺心里痒痒的。一下子，他又像什么都没在他的脸上发生一样，“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想跟你说话。你不会嫌我烦吧？”
烟诺赶紧摇头：“不会不会！”
“其实，这次回来，每次回到家都挺不适应的，景物都没变，人却全变了。”凌桐忽然伤感了起来。
烟诺居然不自觉地想伸出手去抚平他皱着的眉头，但手才离开身子一厘米，她就意识到自己不能这么做。那句差点脱口而出的“张妈呢？”也吞了回去。
烟诺没问，凌桐却突然说了这么一句，“张妈去世了！”让烟诺都以为自己没有把话吞回去，而是说了出来。
“啊？”烟诺条件反射地发出这个声音，眼眶迅速潮湿了。心里有些难过，还有重重的失落，想到那个热情可爱的老人，就这样再也看不到了。‘原来，真的任何一次的分开都可能是永别！’
“什么？”凌桐有些吃惊地看着反应有些大的烟诺。
“哦，没什么？只是很惋惜，听到有人离开。”烟诺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做到像一个陌生人。“是一个你很重要的人吧？”
凌桐点点头，声音沉沉的，“也许，还有人也觉得她很重要。”接着，是两个人久久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