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元客气地问：“我是否应当做些什么？”
我瞥了他一眼，说道：“你只用面对着我坐着，若是不太好意思，可以将眼睛闭上。”说完这话我觉得自己颇有些女流氓的范，然而祝元究竟有没有闭上眼睛，我自然还是不知道的。
我轻轻将手放在他的肩膀上，察觉到他不自在地动了一下，口中问道：“祝将军可有娶妻？”
他愣了一下，说：“已有婚约。”
我点点头，接着说：“其实我只是要确定一下你的头在哪里，你不必如此紧张。”又接着说：“你就将我想做你那妹妹，便不会如此紧张了。”
他沉默了一阵，低声说：“我不是紧张，是因为我生来不喜欢与人接触。”
我连忙缩了手，但这一缩，又显得我嫌弃了祝元，于是犹疑着说：“你从未与人亲近过么？”
他这一次沉默时间尤其长，长得我忘记了追问，他也忘记了回答。
等到他说道：“楚姑娘，可以开始了么？”
彼时我已经差点睡着，一瞬间惊醒，顺势进入了祝元的记忆。
彼时我双眼仍然倦怠，努力睁了睁，方才看清竟是一片夜色下的树林。隐隐两道黑影闪过，身姿婀娜，竟是两名年轻女子，我不由得甚是怀念看得见的时光了。
其中一名声音依旧带着稚气，“红药，师父在等着我们吗？”那叫做红药的女子，声音很是冷清：“嗯。”
直至进屋，我才看清这两名女子的脸。年幼的一个才13岁左右，生得粉雕玉琢，叽叽喳喳，活泼可爱，那被唤作红药的，约莫17岁年纪，皮肤苍白，眼珠墨黑，长发及腰，就这么散乱的披着，现出一股令人窒息的美来。只是有一点，她的身子似乎太过单薄，眼神又过于冷傲，似乎极难接近。
一个中年女子坐在中间，隔着一道帘子，看不清晰，但一开口，显得颇为苍老。
“红药，此次暗杀，你不必参与了，我另外有任务安排给你。暗杀的事情交给绿竹去做。”
我此时大惊，虽然一进这树林，便察觉出不对劲，但我始终不曾想到这么两个年轻貌美的女子，会是传说中的杀手，着实有些，暴殄天物。
红药低了头，顺着眉，面无表情地说：“好。”
叫做绿竹的小丫头拉了拉她的衣角，脆生生地问：“师父，你要红药去做什么啊？”
中年女子对着绿竹，声音柔和了许多，她声音中蕴含着笑意：“自然是好事情，绿竹今日想吃什么？”
绿竹笑得眯了眼睛，蹬蹬地跑入帘中，一把搂住中年女子的脖子，在她的耳边说了几句话，女子温柔地笑了。
红药依旧低着头，没有说话，心中却有了一种难过的感觉，自从两岁被师父捡来，直到现在，师父待她，都不曾像才来三年的绿竹这般亲近过。
她敛了神色，波澜不惊地说：“师父，我先下去了。”
女子只顾着与绿竹嬉戏，并没有回答她，她于是就继续恭恭谨谨地站着。树林间的晚风慢慢地吹过来，灌满她的黑衣，黑色的发在空中飞舞着，她依旧低着头，一动不动，似乎全身都浸满了夜色。
偶尔有落叶扫过来，似乎也不忍心撞到她，只是飘在她的脚下，顷刻，她脚下便是斑驳一地的落叶了。
“红药。”绿竹惊讶地叫出声来，“你不是受伤了么？怎么还站在这里？”
红药缓缓抬起头来，脸色更见苍白，她身子晃了晃，对着中年女子说：“师父，我先下去了。”
中年女子冷淡地答应了一声：“嗯。”红药慢慢转身，一步一步走得甚是稳当，并没见到有任何受伤的迹象。虽然是初见她，我只觉得她甚是孤单。
帘中绿竹呆呆看着红药的背影，口中说道：“师父，红药真的伤得很重。”
师父蹙了蹙眉，口中说道：“知道了。”
我心中突然为红药不值了，她是否知道，她一直为之卖命的师父，视她的性命如草芥呢？
红药依旧朝林中走着，她走得并不快，因为身子瘦削，很有一种特别的风韵，她慢慢来到林中一块大石头上，坐下来，很是熟稔，想来这里是她常来的地方。
她轻轻衣服掀起来，露出雪白的小腿，上面赫然有一道两寸来长的伤口，犹自插着一柄断箭，方才在夜色中，她又是着黑衣，我竟然没有看出来。
她面色苍白，却没有多少痛苦的表情，只是熟练地自怀中掏出几瓶药，放在大石上，又拾了一枝树枝，衔在齿间，用力而利落地拔出了断箭，血汩汩自伤口中喷出，依稀可见白森的腿骨，她依旧紧紧咬着木枝，慢慢将瓶中的药倒进了伤口中，身子也随着药进入伤口抽搐了几下。包扎好伤口，她有条不紊地收拾好药瓶，和衣倒在了大石上，竟然沉沉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