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世间一切既是定数，那么我生与死，都应当随缘。在我健在时，便随心所欲而活，倘若下一秒跌进悬崖死掉了，我也不会怨天尤人。
所以我没有再理睬原大，进屋去看风倾与栖燕。
进门的时候，正看见风倾坐在栖燕的床沿，他听到声响，转过头来，“楚姑娘，多谢。”
我自然知道这多谢是什么意思，他谢的，只不过是我留给他这么一点道别时间。
慢慢的，那团红影颜色越来越淡，在最后接近白色的时候，我看清了他的容颜，清秀俊美，眸间含着一股宁静，想是最后他已经不算得人形了。修行天眼以来，我第一次看清楚人脸，空气中氤氲着浓重的悲伤。我看着这张脸在我面前渐渐地模糊，最后散去。
他看栖燕的最后一眼，似乎包含了天地间所有的爱意，我终于明白，栖燕的心思，他全都懂，他待在这里，未必是为了我这天眼起死回生，而是因为，只有在死后，才能这样日日陪着她，才能这样毫无顾忌地看着她，才可以真真正正地疼惜她，才可以把自己的感情无一隐藏地告诉她。虽然，自己已经死了。
我又坐了一会儿，心里想着，栖燕此次，做的梦应当不会好吧。
门咚咚敲了两声，一个声音传来，“楚姑娘，有什么事吗？”正如我一直所知的斯文有礼，又见冷漠。
这是风倾，假的风倾。
我走过去打开门，眼前红影直直的站着，生机盎然。
我想了想，觉得事情还是要拣些好的告诉他，于是便踌躇了一阵，说道：“栖燕这病，怕是治不好。”
眼前红影点点头。
我又觉得我这番安慰着实算是打击，于是便想了想，又补了一句：“你要知道，即使是到死，栖燕心中也是没有你的。”
红影抖了一下，哑声说：“我知道。”
我见他这般形容，觉得可能刚刚这句话我并没有补好，又欲再说，红影打断了我的话：“楚姑娘，六英想要见见你。”
我想大户人家竟是如此的斯文与有涵养，竟然安排我跟刺客见面都如此做足了面子。虽然我仍是不知道面前的这个风倾究竟是谁，但他似乎也并没有说出这个的倾向，但瞧见这宅子，就晓得这必定是大户，至少也是小康。
我果然还是见到了眼前这娇小的红影，但是她似乎更见清瘦，比之当日，这一团着实又细了不少，想来是因为我的缘故，我心中老大一阵过意不去。
我们面对面站了一阵，但可惜我看不见她的表情，她却能看清我的表情，于是我觉得这般面面相觑着实是我吃亏，于是开口道：“你那日不是真的要刺杀我吧？”
六子抬起头，“不错，我真正要杀的人是风倾。”
我觉得这件事甚是奇怪，“为什么？”
六子接着愤愤地说：“因为我跟姐姐有感应，当你在看她的记忆的时候，虽然不够完全，但是我知道她今天这一切，都是风倾造成的。”
我更加惊讶：“所以你以为我同风倾是一伙？那日迷魂香也是你点的？”
眼前红影点了点头，此时我才发现，我着实高估了她，不过想来，也不会有人当真有高人如此想要我的命。
“你的真名是？”我问道，“等等，让我想想。”
“姐姐叫做栖燕，妹妹叫做，嗯，你叫流莺。”
我这一次果然是猜对了。
“你找错人了，”我淡淡说，“他不是风倾，风倾已死。这个人只是喜欢你姐姐，扮作风倾。”
流莺不再言语了，我伸手拍拍她，说道：“现在知道了也好，既然你跟现在的风倾都是一心为了她好，以后就不要再做什么事情了。”
其实当我走出这间屋子的时候，着实吓出了一身冷汗，倘若这六子再来次明杀，以我被损得元气大伤的现状，是决计抵挡不住的。
这件事这么简单地在一天之内就解决了，当真是有些出乎我意料。算算日子，玉蜂也应当早已回了莫干山，恐怕正在飞回来的路上，但是我有些担忧这玉蜂初次使用，会不会比较不灵便，虽然师父说它是上天入地都能找到我的，但我觉得它长期跟木奴待在一起，或许沾染了些愚笨之气也说不定。
我决定还是在此地再待一个晚上，等玉蜂回来，看看师父什么口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