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风倾走出庭院，门外正站着一个黑衣的男子，风倾朝他走了过去，“事情办得怎么样？”
男子微微鞠躬，“办好了。”
风倾点点头，“此事绝不可泄露。”
“是。”男子答道。
风倾继续说：“你仍是留在这里看守，任何人不得靠近。”
风倾转头向庭院那座房间神色温柔地望了一眼，但是那副温柔，他自己也不曾料到。继而恢复冰冷的表情，跟护卫离开了。
小小的房中，对着镜子的佳人，面容不再是如刚刚一般笑靥如花，她怔怔瞧着镜中的自己，眼泪一滴滴地掉下来。
若不是今天那黑衣人溜进来，跟她说的那一番话，她此刻尚不知风倾的身份。
她一见倾心的郎君，竟然就是之前娶她的柳家宿敌风行将军的公子，风倾此番将她留在这里，也是为了政治斗争。她所相信的一切，一切温存，都不过是他骗取她在立场上支持的手段。
那么他，究竟有没有对她动心过？正如她对他一样？
唉，她的泪还是一直流着，她向来不知道自己竟有这么多的眼泪。
她决定，下一次，风倾来时，她定要问明白，这样才能够决定归处。
她知道原来风倾早些本可以直接将自己接走，但却偏偏要等自己进了户部侍郎的门才来，是为了要抓住政敌的把柄，但是他，真的不在乎么？真的不在乎自己曾经嫁给敌人么？真的不在乎自己成为众矢之的么？
下一次她等来的，是风倾跟一张房契。
风倾浅浅地笑着，“栖燕，这是我在湖边买下的房子，只属于我们两个人。”
在那一刻，栖燕笑得很美，纵使风倾起初并不是真心，但现下，他把她也放在了心上。
我恍然大悟，原来那日同游雁栖湖便是这之后的事情了。只是这栖燕心中存了这么一个疙瘩，日后只怕很难化解。
只是我忘记了，恋爱中的女人，是不记仇的，我也忘了，恋爱中受伤害的女人，是分外记仇的。自然，此为后话。
我向来以为，男女之间的爱是不应当掺杂其他的，倘若有什么东西横亘在其间，那就是积雪下埋藏的刺，总有一天会现出来。
我晃了晃脑袋，又进入了另一段场景。
栖燕坐在厅中，低头绣着一方手帕，手帕上一只彩色燕子活灵活现，甚是可爱。
她笑了笑，觉得这做得未免太过儿戏，是不是应当绣上鸳鸯戏水呢？想到这，脸就噌地红了，她轻轻抚着小腹，要不要告诉他呢？
门被推开，她没有起身，只是接着低头绣花，这个时候进来的人，只有他了。
风倾走过来，面色冷冷的，看不出什么表情。
栖燕抬起头来，将那一方手帕递过去，“你看。”
风倾淡淡瞥了一眼，说道：“你不必做这些。”
栖燕笑语盈盈：“可是我不知道做什么，每天闲着。”
风倾走了几步，背对着她，“这几天，你收拾一下，准备回江苏老家。”
栖燕站起身来，“什么，什么意思？”
风倾依旧冷冷地说：“柳家的事情已经处理完了。”
柳家的事情已经处理完了？她只觉得天旋地转，是的，自己一直以来只不过是一枚棋子，那日黑衣男子说的果然不错。
风倾有很多东西，而她不同，她只有他，如果连他也失去了，她的世界也就什么没有了。
高傲如她，此刻竟像是一只狼狈的温顺的猫，扑在风倾脚下。
“风倾，”她呜咽着，泣不成声，“我不能留在你身边吗？你不是说要一辈子陪着我的吗？”
风倾伸手轻轻拂开她，捧住她的脸，一字一顿清晰地说：“那都是骗你的。”
脚下的栖燕突然沉默了，这沉默有些出乎意料。
她并没有像想象中的那样，大哭大闹，她甚至开始收起了她的眼泪。
“好，我明天就走。”她缓缓站起身来，背对着他，对着镜子慢条斯理地梳妆。
他的心此时仿佛狠狠被扎了一下，他低下头，看到手边她刚刚正在绣的那方手帕，绣花针依旧留在上面，那尖锐的针脚，仿佛正对着他。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伸手将这未完成的手帕放入袖中。
从一开始，他对这女人只不过是利用，从流云院到雁栖湖，一步一步精心设计，待这女人陷入他的情网，柳家也势必倒塌。
只是，他此刻却有些慌乱，仿佛被伤害的人，是他。
栖燕接着缓缓说道：“我知道你便是风行的儿子风倾，你一直在利用我是么？”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她竟然掌握了主动权，莫非一切风花雪月，她也是在逢场作戏？
栖燕声音中蕴含了一丝笑意：“柳家与我仇深似海，此番借你之手，为我报了仇，也着实不错。”
我这些日子以来，头一次见到栖燕说重话，只觉句句如刀，挖人肺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