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时间……差不多到了……
风落的表情与平时不太一样，总是觉得那样平静坦然中包含着什么不舍。在他干净整洁的衣袍边，一只蝴蝶飞绕；脚边是几片扎眼的落红，他觉得惋惜吗？碧绿深邃的眸子里被睫毛投下一片阴影，映着他浅金色柔软的发梢，难道这些凋谢的艳物，不像他吗？
身体在渐渐变得透明，化为点点光芒，升向空中……
“不，我不要你走，不要你离开我。”
后背传来清晰的感觉，有人伏在了他的身上。巨大的力量灌入身体的同时，他突然感觉到了自己的存在，接着只觉得全身疼痛，失去了知觉。
醒来时风落发现自己躺在房间里，她正守在一旁。
“岚……”
“醒了呢。”绯岚浅笑。她的笑容依然那么漂亮，总能击中他的内心深处，让他觉得暖和。
风落也笑起来，并且自己做起来穿好外衣。虽然经历过一次“死亡”，但看起来身上的密咒的效果还是非常好，让他很快便好得差不多了。当然，绯岚的力量也在同时起着作用，这样他才会恢复得如此神速。
“岚。”风落正视绯岚，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
绯岚没有动也没有说话，她眼中他的笑容纯净又漂亮，一如既往地温柔。
“又救了我一次。”他轻声道。
“嗯。”她的回答也极轻柔。
“为什么？”
“不是已经……说过理由了吗？”
我不要你走，不要你离开我。
他牢牢记得这句话，这是一生的承诺：
“是啊。”
两个人的轻声细语没能继续下去，门突然被巨大的力量撞开，一个人踉跄跌进门来，摔倒在地。他们最先看到的就是地上触目惊心的血渍，虽然受伤的时间更早一些，但由于伤势太重，这个人直到现在伤口还在渗出鲜血。
夕阳的辉光由门外投射进来，但转瞬就收了光华——太阳落山了。
“这孩子……”风落微微露出惊讶的表情。
尽量让沙罗躺得更舒服，两个人动手检查他的伤口。绯岚的指尖在他的胸口停留，没有用力。
“这处剑伤是最大的伤口了。”风落摇头，“都是致命伤。”
沙罗的脸色惨白，他的呼吸凌乱而微弱。正如风落所说，贯穿胸口的一剑是最严重的伤处，仅这一处伤口就几乎把血全流完了；而他胸前不知被什么钝器猛击，肋骨碎了大半，血正是从这里渗出来，似乎内脏都受到了很大的打击。
绯岚和风落对视，琥珀色的眸子里有什么闪烁着。风落只能看着她，却不知该如何安慰她。
“……绯岚大人……”
绯岚伸手握住沙罗冰冷的手，沙罗紧紧握住她，他的神志异常清晰：
“我……想活下去……”
风落感到心里被重重击打一下。生灵求生的本能所激发的力量有着震撼人心的强大，甚至超过了他对自然的感知。因为想要活下去，沙罗才会硬撑到现在吧，拥有这样意志的人真是可怕。
绯岚轻声问道：
“理由呢，说来听听。”
“……我有要守护的人。”沙罗的目光有些涣散，他的回答并不那么平静。稍后，他虚弱地咳嗽起来，生命的光辉正在远离他的身体，这种被死亡缠绕的感觉已经持续很久了。
绯岚用另一只手抚摸他的额头，擦去冰冷的汗水：“我可以让你活下去。但是，你能承诺给我什么？”
风落俯身，纯魔力笼罩在沙罗的伤口上。虽然不能完全治愈那么严重的伤势——他自己也刚刚经历过一次死亡过程，魔力大打折扣，但他在帮助沙罗抢时间。魔力的治疗让沙罗的知觉有了一定恢复，他痛苦地呻吟起来。
“我应该……随侍在您的身边……”沙罗失神地开口。
绯岚看着他，点点头鼓励他说下去。
“那么，如果我要守护的人死了、或离弃了我，我就回到大人身边，永远侍奉您……”一个忠诚的武士能说出这样的话，未必不是残忍。绯岚顺过他颊边的发：
“好吧。希望你能记住刚才的话。”
“是……”
二
隔夜，幽暗封闭的大厅中两个侍女打扮的女孩子站在那里聊天，她们似乎是在奉命等候着谁。
“姊姊，昨晚过得可好？”
另一个少女苦笑，“好什么呀，我昨夜担心得一晚上没睡着，紧张死了。还不知道这位大人是什么样子呢！”
“你呀真是，一会儿不就看到了吗？”
“好紧张好紧张。”
突然，“乓”的一声巨响，好像什么东西被爆炸的力量炸坏了。这可是了不得的事情，要知道在黑暗中的仪器可是绯岚大人创造她们这些有生命的人偶用的！其中一个少女有些好奇地向前走了一步，四周却又恢复了寂静。
“小蜂！别过去，很危险的！”
小蜂刹住步子，扮了个鬼脸：
“姊姊，你胆子太小，一点都不好玩。”
可是立刻，她感到了身后一股锐利而危险的气息，同时她看到了另外一个少女惊恐骇然的表情。来不及多想她便逃出了数米远，再回头时就看见一片妖异的紫色斗气环绕在姊姊的身上，姊姊软软地瘫倒在地上，没有发出半分声音。
黑暗中，他只记得男人散发着妖异红光的紫色眸子，冰冷毫无感情。男人墨色的长发直披散在黑色的披风上，看不清，脸色虽然有些苍白，倒是漂亮得让人惊叹。
“姊姊，你杀了姊姊！”
男人面无表情地看过来，小蜂的理智已经被愤怒淹没：
“你竟敢，杀了姊姊？！”
“小蜂，别动。”
小蜂的动作僵硬在原地，看来不是她不想动，而是完全动不了。绯岚从她后面走上来，轻声呼唤道：
“沙罗。”
男人走过来，半跪在地上，是一个标准的武士行礼的动作，让人无可挑剔。绯岚还没有再开口，小蜂就咆哮起来：
“绯岚大人，放开我！我要杀了这家伙！”
沙罗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小峰，绯岚在一旁平静地开口：
“你不是他的对手。”
“就凭他？他哪里厉害了？绯岚大人，您看呀，他没有兵器，又没有力量，只不过是长得漂亮罢了！”小蜂一脸刻薄的表情，恶狠狠地说道。
沙罗站起来，他可不想被当成花瓶，况且他也想试一试这个新身体的威力。绯岚似乎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她解除了对小蜂的束缚。
获得自由的一瞬间小蜂就扑上去，她的四周形成了一个高压的封闭空间，搅动的巨大剑气翻腾着，使她看起来气势汹汹。沙罗退一步避其锋芒，同时闪身至对方左侧，第一时间便被看穿了弱点的小蜂有些慌张，但沙罗手中没有武器这个事实让她也不太担心。但是就在下一秒，沙罗的手边凝出一柄森然的长剑！沙罗眼神略动，似乎愣了一下，伸手握住剑柄，魔力立刻向四周扩散开来。小蜂打个哆嗦，反应过来，急忙后撤。
沙罗缓缓逼近。
他的确是优秀的武士，不贸然接近对手是防止对手用险招，也可以更准确地看清对手的动向和意图，以便堵住对手任何攻击以及退路。刚才还气势凌人的小蜂感到了压迫，冷静下来后她发现她太低估了对手，因为忌惮沙罗手中奇异的长剑而不敢上前，她几乎已经输了。
绯岚只是在一旁看着，没有动。
暗紫色的斗气激荡开来，小蜂被斗气的冲击彻底击垮，连最后一击都放弃了。倒下的时候，沙罗的剑刃毫不留情地抵上她的喉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