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丽……”
荆轲的目光久久地停留在丽姬身上，舍不得离开。
这是整个世界上最美的，他所喜欢的人。
他的眼前，宫装的丽姬与昔日一起练剑的师妹逐渐重合。
人在临死前，会想到最重要的那段回忆也是理所当然。
是啊，那时，丽姬不过是他的师妹，两人之间只有浅浅的一缕青春的情愫，也没有后来那么多苦难与纠葛。她穿着短裙，手执剑，在庭院中练习，剑影飘摇间，还带着一点小小的妩媚。
意识，在回忆中消失。
眼闭，手落。
丽姬却是没有再哭喊，只是神情呆滞地喃喃道，“为什么，为什么还是逃不过呢？这便是传说中的，轮回的宿命吗？师兄，你以为，你死了，我还能够独活么？”
“这是第二次看着你死去，”丽姬摸着自己的胸口，“好像，心比上一次更痛了。”
“丽妃……”身后一个低沉的男子声音唤她。
丽妃，是她在宫中的封号，只有皇上，才会这样称呼她。
丽姬感觉到嬴政从背后抱住了自己，那个万人之上的帝王此刻显露出明显的疲态，没有了那份威严与冰冷。
“皇上。”
“能不能不要叫朕皇上。”
丽姬笑了，笑容却没有温度，“阿政。”
嬴政胸口阵阵疼痛传来。后宫佳丽三千，他只在乎过丽姬一人，把最好的都给她，明知道她的孩子是荆轲的却仍然视如己出，一味地信任她，保护她。
要知道，对于一个帝王来说，做到这些有多么困难！
可是为什么，她还是没有忘掉荆轲？
他的心在痛，是遍体鳞伤的剧烈。
“丽妃……”嬴政说话的声音轻得只有他们二人听得见，“你平常对朕那些好，是不是都是假的？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朕？”
丽姬还是那样没有温度地笑着，“当然是真的。一直以来，我都是爱着皇上的啊。”
嬴政声音颤抖着，“那为什么你还是没有忘掉荆轲？”
“因为我也同样爱着荆轲师兄，怎么会忘掉。就是天天看着天明，也忘不掉啊。”丽姬转过身来，玉臂环绕上嬴政的脖子，将下巴抵上他的肩膀，“没错啊，我就是爱着两个人，就像以前一样。”
嬴政看着丽姬如水的眼眸，一时说不出话来。
“阿政……我们是一起得到轮回之盘的，都知道前世的事情。我感觉这就像一场逃不脱的迷局，让我又一次同时爱上两个男人，又一次看着他们残杀……”
“荆轲师兄能给我的是自由，阿政你能给我的是安全。失去任何一个，都是我所不能承受的。然而上天却偏偏要我去承受这一切。荆轲师兄死了，我也得随他而去，当然，如果失败的是你，我也会这么做。”
丽姬将丹唇印在嬴政的唇上，许久才分开。“如果还有来世，便不要再有这么多苦难了吧……”
“幸好早知道有这一天，我已经准备好了呢。”
刀刃刺穿肉体的声音。
丽姬竟将一把匕首刺入了腹部，跌跌撞撞地向后退去，“再见了，阿政。”
娇柔的身躯倒下，与荆轲十指相扣而去。
嬴政想，她毕竟还是爱过自己的。他吩咐了人来，将二人合葬，并不得走漏风声。
他坐回到龙椅上，神情重回冰冷，世间怕是再没有一个女子，能让他变成那个温和的阿政了。
哪里有些不对啊。
嬴政的目光扫向了从一开始跟着丽姬进入大殿的那个宫女，发现她此时正想要悄然离开。
“站住。”
赤练心下暗叫不好，被皇上发现了。
“你不是丽妃宫里的人。”嬴政看着她的脸，一字一句地说。
嬴政对丽姬有多好自然是没的说，每一个宫女与太监都是二人一起亲自挑选，反复斟酌之后才确定下来的人。再加上他常常去丽姬那边过夜，因此他对丽姬身边的每一个人都是非常熟悉。
正因为这样，嬴政才可以百分之百地肯定，这个宫女绝不是丽姬宫里的。而且看上去既陌生却又像在哪里见过，他生性又多疑，觉得其中或许有问题。
“你到底是哪个宫里的？”
赤练面对着皇上的质问，只得在脸上轻抹了几下，褪去易容，露出她的本来容貌。
她本来易容的技术也就跟一般江湖高手没什么两样，没办法完全改变自己的容貌，所以嬴政看着她会觉得有些面熟。
此时褪去了易容再一看，嬴政便是认出来了。
“你是……韩红莲。”
虽然四年没见，但嬴政对这位当初名动京城的才女仍有印象，当初以为韩红莲死了，他还曾惋惜了一番。
四年来，赤练也是有不少变化，但脸庞基本的轮廓还是那样精致。
“那只是过去。”赤练笑道，“我并没有死，而是获得了重生。”
她不卑不亢地站在嬴政面前，“皇上……现在的我，只是来自流沙组织的赤练，仅此而已。”
嬴政望着那双媚人的眼，“流沙，赤练……那你的意思是，你已经敢肯定韩家，与你没有任何关系了？”
赤练没有答话。
事实上，她不敢肯定。那是她生活了十四年的地方，却因为卫庄一席话便将她与那里分离开来。
气氛还沉寂着，殿外忽然行入一人。
他看似慢步游行，却连殿外的守卫都没来得及阻拦。
嬴政与赤练同时看向来人，素衣，木剑，面瘫脸。（乱入了什么）
盖聂！
他为什么在这个时候来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