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出关了。
经过一年多的雪藏，赤练再现锋芒。
心中的情感，埋得更深，也更加坚定。她闭关期间除了白凤与卫庄，没有见过任何人，见他们是为了进行切磋，培养实战经验。实战让她变得更灵敏，更懂得算计，每一个出手的时间，躲避后如何快速反击，都需要精准的计算。最后怎样获胜，更是需要步步考虑到位，毕竟，她的对手可不是一般人。
至少对卫庄，她从来都没有赢过，也没有一次让他使出全力。
按道理，出关后她应该去见最想见的人。但卫庄既然信任她，让她做自己的心腹，那么她就要拿出足够的证明，证明自己的诚心和努力，不能这样仓促地去见他，而应该先去流沙森林到处逛一圈，与各式各样的杀手会面，互相熟悉，准备好总结与目标，告诉他，自己很快会有能力站在他的身后。
“也不知那小鬼在干什么。”赤练径直推开了房门，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去。
唔，今天的情况好像不大一样啊。
白凤坐在窗前，一口一个地往嘴里塞着水晶小笼包，阳光透过他洒在床上睡着的一个黄发少年身上。那少年脸红扑扑的，很陌生，绝不是流沙的人，白凤是流沙目前年龄最小的一个，其它人无一不是十六七岁或以上的年纪。
而且，他的脸上有一种与他们这样的人不同的气息，融于世中，阳光，和煦。
“哟，你做的？不给我尝尝？”赤练似是在说小笼包，眼睛却有意无意地瞟向床上的少年。
“我新养的宠物做的，”白凤没有给她的打算，把最后一个小笼包送入口中，姿态一点儿也不显凌乱，似乎他天生就是个优雅的存在，“想吃，没门。”
真是小孩子呢，小气得要命，“什么品种？”
“……”白凤沉吟了一会，想起昨晚上小跖炸毛的样子，还有后来躺在床上的乖顺，以及早上醒来时懒洋洋地打着哈欠去做饭的迷糊，“他是兔子，不是鸟。”
“哦？你确认他没有任何危险性？”
“毫无规矩的战斗本能。虽然来历不明，不过用来暖暖床也不错了。”白凤说得云淡风轻。
“噗……”赤练端起茶水要喝，差点全喷了出来，“这么小的孩子就知道暖床了，我说你是不是看上他了？”
“……”白凤不说话，默默把玩着手里的羽毛。
“你可别误会。我只是说，你是不是看上了他的资质，想让他加入流沙。听你的说法，他倒像是个有资质但没有好好训练的人。”
“没想过。”白凤对此没有多大兴趣。
“唉，自己的兔子，自己可要管好了哦。”赤练摇了摇头，流沙是个相对自由的组织，没有多大限制，他喜欢养个人在屋里，只要对流沙没有坏处就没有关系。
“这不用你提醒。”
赤练临走的时候看了一眼柜子，发现自己送的药物有动过的痕迹，而白凤不大可能被蛇咬到，不由得对那少年多注意了几分。
白凤洗了手，走到床前坐下，淡定地在小跖的脑门上弹了一下。
“哎，疼……”小跖搬出一副泪汪汪的样子。
“别装可怜。远远看到那女人一来你就躲到床上装睡是干什么？”
“她身上的气息很奇怪。有种阴森又……那啥的感觉，反正，有点不舒服。”小跖饶了饶头，“我差点忘了问了，你怎么住在这森林里啊，她是你家人吗？本来昨晚上想问的，忙着做饭暖床，你又不主动来理我，都忘了……”
“我为什么要主动来理你。”白凤靠着床道，“她不过是我邻居罢了。你不也没告诉我你的来历么。”
“这个啊……”小跖有点不好意思，“其实我是个小贼呢，不过倒不是为了钱，偷大了我都会还回去的，只是无聊了……”
半晌，他有些小心翼翼地问白凤，“……白凤？你不会讨厌我，嫌弃我吧？”
“如果我说，其实我是个杀手。”白凤把玩着羽毛静静听着，听到这里便回过头来，“你会怎么想？”
“你杀过人？比我还小，不会吧！”小跖被惊到了。
“我还没杀过人。”一只小鸟停在他的指尖，“不过我确实是杀手。”
小跖咬了咬嘴唇，终究大着胆子往白凤身边凑近，“你可以不做杀手么？”见白凤不回答，考虑了一会又拉着他的衣袖问道，“如果，你哪天不开心了，……你会杀我么？”
“除非你背叛我。”
白凤是于世独立的。日后，只要是知道他的人都会明白这一点。但看似对什么都不在意的他，如同许多不轻易动情的人一样，一旦与他人结为朋友，便容不得半点的背叛。
相比白凤眉间微蹙的样子，小跖倒是松了一口气，认真地承诺道，“我不会的。”
白凤倒也不纠结这个问题，“话说回来，你做早餐是好像忘了做自己的份啊。”
“我做的是两人份的啊……啊！你全吃完啦！大爷我还一口都没吃呢！我只不过装睡了一会，你你你……”
“那得麻烦你了。”白凤抱着双臂，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跖大爷。”
现在，尚是一个小贼，与一个成长中的杀手。
童稚时期，很多后来的事情往往是人们所无法想象的。轮回几转，谁又能保证没有任何意外？
赤练到处逛了一圈，不得不承认卫庄的眼光，流沙之中，无一庸才，各自都是要么有潜力要么有经验，要么有特长要么有实力的精英杀手。
站在那人身后，赤练似是无意地用手拂过鬓边的发丝，“卫庄大人。”
“说说看，这次闭关有何收获。”
就知道……赤练容色无惊，“内力和实战经验均有提升，我已经找到了目前最适合自己的修炼之路……”
她准备了一段时间，所以说出来的话有条不紊，极好地总结了此次闭关。
卫庄只是听着，没有说话。然而赤练在汇报完后的寂静中，不自觉地走了神。看着葱葱郁郁的树林，想起那片断崖上的桃花林，承载了记忆的碎片，赋予了她新的身份，让她记忆犹新的，是卫庄为她鬓边别上的一朵鲜妍的桃花。
虽白发三千，英俊依然的男子，他究竟有没有情？时而流露出近似于关怀的情绪，时而又高深莫测，拒人于千里之外。
听到卫庄的咳嗽声，她才回过神来，苦笑一声，“汇报完了。”
“你的火媚桃花眼也应该到了火候了，可以开始修炼。”
“是。”
“流沙一直在发展，却都是稳步提升，我们需要的，是一个机遇。而有了机遇，我们又需要有人手来抓住。”
赤练想了一下从杀手那里打听到的消息，“三年一度的江湖新秀大会，还有半年开始。”
接下来的事情不言自明。
流沙要去参加江湖新秀大会，其中，有赤练的一个名额。参加大会的杀手要求是执行任务成功30个以上。就算是新秀，也不能完全没有阅历不是。
才刚出关，又得努力了啊。也罢，努力本身就是一种不能停休的劳动。还有半年的时间，一切都来得及。
她现在能为他做的，也只有这样了。至少目前来说，她的身份，也只不过是他的心腹，流沙四大天王之二，赤练。
有太多的事不明白，也要保持这样的忠诚。因为他是将自己从繁华的黑暗里，拯救出来的人啊。
赤练闭了一下眸子，再睁开时又恢复了明亮的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