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泊然笑了笑，面上透着一丝丝宠溺之味：“长安，真是长得愈发标致了呢。”
张长安低下头，掩饰住嘴角的嘲笑，抬起头却换上了一副懵懂天真的样子，嘟起嘴巴如同不满道：“真的吗？可是外边都说长安长得如同怪物一般，还是虐母的坏女人呢。”
天真的语气配上了懵懂的眼神，张泊然的心突然“咯噔”一声，不禁安慰道：“怎么会？长安这么孝顺。怎么会是恶女呢？”
“长安……”张泊然还想再说些什么，屋中传来了蒋氏的呼唤，打断了他的话语。
张长安轻轻地朝张泊然天真地吐了吐舌头，便回了屋子，一转身，她的脸上，却是如同覆上了一层冰霜，冰冷刺骨。
虽是人父，却对自家女儿起了心思，这算哪门子的父亲？权力再大又如何，当今丞相又如何？爬得越高，摔得越惨！
“不知母亲唤我何事？”张长安进了屋门，朝蒋氏问道。
蒋氏摆摆头，敛去了哀伤神色：“没什么，就是想和你聊聊天罢了。”语气像是隐瞒了些什么，其实不用猜，张长安也知道，张泊然又是伤了母亲的心。
“夫人。”元雪进了门，笑吟吟地拿过一盏茶壶，上边冒着丝丝耐闻的茶香，看到一旁似笑非笑的张长安之后，脸色并没有变，而是笑着行了礼，“小姐。”
“你哥哥可曾医治好了？”一旁的蒋氏接过元雪递过来的茶水，轻轻抿了一口，问道。
元雪眸中不禁有些湿润，声音颤抖道：“谢谢夫人小姐，若不是你们，我和哥哥早已命丧于大雪之中。”
“不打紧，这是你们运气好罢了。”张长安开了口，目光探向元雪，四目相对，元雪不禁有些心虚，“这本是命运安排，并不用谢我与母亲，等你哥哥病养好之后，我郊外给你们置办了一所宅子，你们便好生过着，有什么事再来找我们。”
元雪心中暗暗叫声不好，可还是给蒋氏和张长安磕了响头，激动着说道：“元雪多谢夫人小姐大恩大德，元雪既然愿意服侍夫人小姐，就绝不会再反悔。”
蒋氏把她扶了起来，柔声道：“自然是知道你有心，可这也就像长安说的，天意何来报恩之说，命运安排，遇上我们，你应该感谢的是你的福气。”
“夫人……小姐……莫非是嫌弃元雪手脚不灵活，”元雪眸中含泪，一副要报恩的状态，“元雪为了哥哥，什么劳都可以做。”
蒋氏叹了一口气，无奈道：“难得你报恩之心，可你这丫头，怎么就是这么固执呢！”这几日虽是有云衣在身边，可是自己仍是不放心，看到眼前的小姑娘照顾人如此周到，她也有些想留下她，可是女儿都那样子说了，她能怎么办？
张长安微微一笑，目光中的情绪深不可测，让元雪有些猜不透，她轻轻起了身：“既然这般，便留下吧。走，领我去看看你哥哥。”
元雪内心一喜，快步上前，走在了张长安的前边，带着张长安去了偏房。
看着元雪的背影，张长安的心中疑惑加深，愈来愈奇怪，却又不知道，奇怪之处，一切都是顺着正常的套路走，受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这点凡是人，都会知道。
张长安进了偏房，里边早已是被俩兄妹打扫得干干净净，元森坐在了床榻上，后边枕着垫子，他听到声响，目光朝张长安投来，想起身，却又起不来，只能朝张长安尴尬一笑。
“哥！”元雪嗔怪道，面上却挂着一丝丝雀跃。张长安恍然大悟，像是明白了什么，却是一脸担忧状，上前扶过了元森。
“等会儿便找个大夫来看看吧。”张长安一笑，拿过一旁的垫子，让元森平躺在床上，“你和妹妹在这里好好过，有什么需要就和我说一声。”
元森脸上有些笑意，却又有些尴尬：“小姐，以前……是我不对……”
“这是哪里话。”张长安轻轻掩嘴笑了笑，带着一丝无所谓，“你们好生歇息着，我便不打扰了。我让丫环寻个大夫，应该等会儿便过来了。”
秋水苑，隔着琉璃帘子，柳碧芬侧卧在了美人榻上，一副慵懒的样子，陈妈妈一脸精明状，脸上的皱纹紧紧挤在了一起。
“主子，若芷说张长安在路上救了俩兄妹。还让他们住进了偏房，那男的啊，还是个软包子，什么也干不得。”陈妈妈仔细地说着，还不忘抬头端详着柳碧芬的神情，见她并无异样，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
柳碧芬咬了一口一旁碟子中的软香酥饼，轻轻地咀嚼着，慢慢悠悠地看着一旁默不作声的张长柔。
“你知道要怎么做了吗？”感受到目光撇来，张长柔抬起头，看着柳碧芬。
张长柔面部表情地答道：“知道。”
“大声点。”柳碧芬皱起眉头，不悦道，“你这是要被打垮了吗？还没开战就已经输了，你刚开始要扳倒烟雨苑的气焰呢？想起她们如何把你生母逼死，如何把你逼上绝路，如何想要陷害你，如何想要杀了你。”
“张长安……太让人捉摸不透……”张长柔略显踌躇，这几日来，张长安总是看着她似笑非笑，让她心底发毛，像是什么都被人看穿了一般。反倒眼前这个老是叫她办事的女人，有些气场不足，她说好自然也就硬了一些。
“噢？原来胆这么小…….”柳碧芬轻轻一哼，“和你的生母一样窝囊……”
张长柔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冷声道：“大不了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咱们井水不犯河水，我对付她，自有对策，你好好看着办吧。”
“哟？口气倒是不小。”柳碧芬冷眼睨着张长柔，“你下毒陷害嫡母这件事，恐怕明天张府上下的人，都会知道……就连你的父亲，恐怕……”
张长柔气得浑身颤抖，可反驳不出一句话，思来想去，听闻蒋氏受的是皮外伤，可自己明明让云衣给蒋氏食物中下毒……
“不！那不是我！我是被诬陷的！是假的！是假的！”张长柔朝柳碧芬挺起腰板，吼道。
柳碧芬轻轻挑眉，精致的妆容在黑暗下，却格外煞人：“哪还会有谁？”
张长柔终究还是想不出办法，只能软下了语气，哀求道：“好……”
陈妈妈朝柳碧芬轻轻一笑，俩人像是有什么秘密一般。柳碧芬更是有些讽刺地看着张长柔：“噢？还不快跪下！贱人养的，翅膀硬了？”
张长柔含着眼泪，跪了下去，冰凉的地面，竟然让她有些适应不了。好冷……好冷……
她有些想念自己的生母戚氏，就算是她犯再大的过错，她也会原谅，她也会包容，可惜，她没能保护好自己的母亲，现在她后悔，为什么没有看清楚柳碧芬的真面目。
自己还可笑的认为，柳碧芬是好骗的，现在看来，柳碧芬才是那个操控全局的人！自己还给她留下了捏住自己的把柄……她现在，无处可逃。
只能乖乖地听从眼前这个女人，她和夏天桀私通又有何用，夏天桀不能涉及后宅之事，她又能怎么办？
柳碧芬轻轻一哼：“这才乖。别以为你每天出去干什么我都不知道……”说到这里，柳碧芬才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
“你什么都知道？”张长柔含着泪水的美眸紧紧地盯着柳碧芬，“谁告诉你的……”
柳碧芬看着张长柔，冷哼道：“我自然知道，你的一切，我都知道，你最好乖乖的，按照我吩咐的事情去做。”
张长柔觉得，自己如同被束缚的小鸟，想要翱翔于天际，却无事于补，她现在，什么都没了，低贱比狗都不如，空有美貌有何用？她将来当上了皇后，一定狠狠地将她们踩在脚下，只不过，不是现在……
屈膝人下，又能如何？她现在被人紧紧掐住，动弹不得。
“是……”张长柔闭上了眼睛，泪珠顺着脸颊滚落，无声滴在冰冷的地面，她恨世道的不公，为什么自己没有投个好胎，活活受了这么多的罪，成了一个落魄的庶女。
吃的是馊饭，她忍，喝的是雨水，她忍，她忍的还不够多吗？为何老天要如此不公……
“起来吧，哭了就不好看了。”柳碧芬笑着道，听入张长柔的耳朵里，却是刺耳至极，她睁开了眼睛，整了整衣衫，不带任何言语的出了屋门，凝视着天上下来的白白大雪，若是一切可以重来，她希望自己能够好好地活下去，再也不如后宅，可惜，这一切都由不得她。
走在路上，看到了出来赏梅的张长乐和张长盈姐妹，张长乐瞧见她一身穷酸样，不禁耻笑道：“哟，这个不是那个疯婆娘生出来的女儿吗？”
张长盈把她往后拉了拉，示意她不要这么说话，可张长乐哪里听得进去，又是明里暗里地将张长柔讽刺了一番。
“诶哟？装什么高贵？怎么不说话？”张长乐笑了笑，指着张长柔就是一顿臭骂，“想当年，我就是看不爽你和张长安的那一副姿态，真让我恶心。”
张长柔视而不见，心中却阵阵抽痛，麻木地让她迈不开步子。
张长盈见实在拦不住，索性拉着张长乐就跑，她虽是对张长柔无好感，可是看到张长安，她就很是佩服。
“拉我干嘛！咱们被他们欺压这么久！不出口气怎么行！”张长乐朝张长盈吼道，“都是你坏了事！”
张长盈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道：“咱们过咱们的，又何必给自己找麻烦，若是以后她再次站起身来，你该怎么办？”
张长乐不知如何回答，最终还是愤愤地盯着花园里张长柔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