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长安秀眉一挑，看着远去的安和谨，唇瓣勾笑：“真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惹上他的……”
一旁的若芷和柳翠不明个所以然，却又不能发问，只能压住心底的疑惑。
“走，随我去集市看一下。找个牙婆，挑几个利索的丫环好生伺候着母亲。”张长安微微颔首，朝若芷她们说道，现在烟雨苑到处都是陷阱，到处都是被收买的丫环，她能相信的就只有若芷和柳翠，所以为了照顾好母亲的安全，还是自己去找几个丫环伺候母亲为好。
几个人一前一后地出了玉器店，只留下玉器店的掌柜在屋内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
有钱能使鬼推磨，张长安前世自然是不知道这个道理，重生之后，自己的月钱也是府上同等之辈最高的，除开打点丫环用的以外，倒是还有一些钱留作零用。
历朝的牙婆一向是数不胜数，可找到一个讲信用，好的牙婆，可就有些难了。有些牙婆手下的人，不是那些小偷被她捉来，就是那些有野心的乞丐给她换了包装，所以要寻了一个忠心耿耿的丫环，还需要费一点儿力气。
走进了人烟嘈杂的牙婆市场，讨价还价声此起彼伏，人都能被拿来摆摊售卖，可见人心难测，深不见底。为了生存，牙婆必须靠卖人来赚钱，为了活下去，那些被牙婆捉来的小姑娘，又必须为了保命，任由牙婆宰割，这就是生存之道，或许，它更像是一条生存链。
里边不禁有青楼的鸨母来寻找长得好的姑娘，还有一些平凡人家的子弟讨不到老婆，也来买一个老婆回家养着。
看着那些衣衫单薄的姑娘，张长安有些于心不忍，本是同龄人，生活的环境却是天壤之别。
柳翠和若芷也别过了头，自己虽然不是被牙婆所挑中，而是自己当了丫环这个苦差事，可这种被人囚禁的苦，有谁能懂？
“诶呀！这小姑娘白净，牙婆子，我也不是第一次来和你要人了，你把她卖得便宜一些！”一个装扮奢华的妇人拉着一个衣衫褴褛，可是面容白皙的小姑娘，朝那满脸堆笑的牙婆子讨价还价道。
那牙婆骤然一听，面色立马冷了起来：“什么？便宜？12两银子已经是最低的钱了，再便宜下去，我还吃到什么油水？我连本钱都挣不回来嘞！”
那妇人一看就是老油条，再看她衣着华丽，想必应该是青楼鸨母了，张长安冷冷一笑，目睹了这一幕。
“哎呀，牙婆子，这是哪里话！咱们又不是第一次做生意了，你要知道，我那里的生意也不是很好啊……”那鸨母满脸惆怅，张长安冷笑，生意不好？历朝的纨绔子弟多了去，青楼每天就能挣到一大笔油水来。
只见那个小姑娘被那青楼鸨母拽着，浑身瑟瑟发抖，一旁的少年想抓住她的手，却被牙婆子一把踢开了，那少年估计是得了什么病，被牙婆子一踢，便直不起身子来。
那牙婆子连看都不看那少年一眼，伸出手指在那浑身发抖的小姑娘额头上狠狠一点：“你呀！去多挣点钱，过来赎了你哥哥，要不然这要死不死的，卖又卖不出去，我可不养这种闲人。你，你随着这个鸨母去，多挣些钱吧。”
那小姑娘浑身一颤，抬起头看着一脸不屑的牙婆子：“真的吗？一定好好养着哥哥，我一定会过来赎了他的！许婆婆，求你了……”
那牙婆子终究有些不忍，摆摆手道：“去吧去吧，我会养着他的。”
那姑娘眸中闪着泪花，鸨母吩咐丫环付了钱，拖着那小姑娘就准备走，少年伸直了手指，想要捉住那个小姑娘，却无事于补，只能看着小姑娘被一脸油光的鸨母拖走……
“等等！”张长安一声喝住，声音不大，却引起了在场人的注意。
她上前一步，从一旁的若芷手上拿过银两，笑道：“牙婆，这里可是五十两，我要了这俩兄妹。”她指了指被鸨母连拖带拽的小姑娘和躺在地上一脸痛苦的少年。
牙婆子咧开嘴巴，露出了黄黄的牙齿：“好说！好说！”说着便拿出刚才鸨母给的十二两，给了那有些震惊的鸨母，拉过那小姑娘的手便塞进张长安的手里。
那牙婆子笑着，又拉起了那全身瘫痪的少年，柳翠和若芷连忙上前扶住了。牙婆子仔细端详着张长安，这个小姑娘，出手真是阔绰！
一旁的鸨母不禁恼怒：“老许！你就是这么做生意的？”
那姓许的牙婆子眉头一挑，鼻音一哼：“你做生意还不是挑贵的来做，彼此彼此！”
那鸨母说不出话来，气呼呼地走了。
那小姑娘依旧是胆颤心惊，看着一脸笑意的张长安又看了看欣喜若狂的哥哥，内心的五味杂乱。
“哥哥！”小姑娘挣脱开张长安的手，扶过了那全身软绵绵的少年。
牙婆子怕张长安反悔，不禁道：“那废物是你自己选的，出去了便不能退给我。”
“那是自然。”张长安笑着答应道。
吩咐柳翠在集市门口备好马车，再让若芷扶着那摇摇欲坠的少年，那小姑娘有些踌躇不前，可看了看张长安，还是咬着嘴唇，跟上了众人的步伐。
上了马车，却见那少年紧紧盯着自己，那小姑娘也是一脸恐惧，张长安不禁觉得有些好笑，但面上却还是冷冰冰的，不带一丝感情。
“你们不用这样看着我，”半响，张长安才向他们说道，“你们一定饿了吧，来，吃点儿东西。充充饥。”说罢，便从车厢底下拿出了食篮，将里边的点心抽了出来，递给了那个小姑娘，又看到那个少年别过脸，不理会她，她不禁觉得奇怪。
那小姑娘吞了吞口水，可看到哥哥别过了脸，她也抑制住了饿意，不再看张长安手中的点心。
张长安不禁仔细打量起这两兄妹来，那少年全身软绵绵的，骨瘦如柴，脸上沾满灰尘，看不清他的任何表情，那个小姑娘衣衫单薄，手指被冻得通红，鼻尖也红红的，面色苍白。
张长安收回了点心，道：“等会儿前边便是收容所了，你们去那里好好生活，别再被牙婆子给卖了。”
那少年依旧是不再理会，那小姑娘也是看都不看张长安一眼。
“你们有什么事情的话，都可以去丞相府找我。”张长安依旧自顾自地说着，“这是一些碎银，足够你们的零用了。”钱袋子沉甸甸的，便塞进了那小姑娘的手中。
这时，那少年突然开口，眸中充满了不屑：“最讨厌你们这些官家小姐，猫哭耗子假慈悲。”
“你!”柳翠不禁指着他大喊，“我们小姐救了你，没想到你却是一只白眼狼！”
张长安拉过了柳翠，示意她闭上嘴巴。她不怒反笑：“噢？为什么这么讨厌官家小姐？”
“就是讨厌！”少年说完，又偏过头，不再看她们。
那小姑娘借了张长安的钱，反倒有些不好意思，看到少年这么果决，又掂量了手中沉甸甸的钱袋……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
“其实这个世道就是如此，你们信也好，不信也罢，我帮助你们，只是看在你们可怜，并无假慈悲之想，再说我臭名远扬，再怎么假慈悲，传入众人耳朵里，也不过是在做戏罢了。”
“哼！”那少年鼻子发出一声闷哼，不再言语。那姑娘不禁捏了捏少年的肩膀，示意他不要这样，却被少年一把甩开了。
张长安不想再多说什么，马车停了下来，到了历朝的收容院。吩咐柳翠和若芷将兄妹俩扶下车，便进了收容院，院长见来了人，本就不爽，可看到张长安给自己塞了沉甸甸的钱袋，面上不禁乐呵呵的。
“给我好好照顾这俩兄妹。”张长安顿了顿，“顺便寻个大夫，给那小哥看看。”
“是是是！”果真是有钱好说话，不一会儿，大夫便赶了过来。
张长安看到那小姑娘面带感激地看着自己，张长安也是笑着给她点点头，那少年依旧是闭着眼睛，不再看她。
“你们好好在这过，有什么需要，记得去丞相府找我。”张长安拍了拍那小姑娘的肩膀，便出了收容院。只留下小姑娘带着感激的目光目送着自己远去……
“她好歹也是我们的“救命恩人”，你怎么能这样和她说话呢！多伤了人家的心……”那小姑娘敛去了害羞之色，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平静的神色。
那少年睁开了眼，唇角勾起一抹笑意：“那是自然，我们得好好伺候她！等会儿我们便去丞相府看看吧。”那管理收容所之人早已经去数钱了，大夫也被她打发走了，就剩下了自己和身旁的妹妹。
“好啦，快走！被他们看住了可就不好！”那小姑娘笑道，起身活动活动身子，便出了门外。
那少年内心不禁抱怨，装个瘫痪的可真辛苦，以后莫要干这种差事才好，两人纵身一跃，便跳上了高高的墙头，消失得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