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响，屋外响起一阵阵臭骂声，如同一只无头鸟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让屋内的张长安不禁蹙紧眉头。
若芷推开了木门，朝美人榻上的张长安看了看，张长安瞟了她一眼，不紧不慢道：“外边是怎么了？”声音透着丝丝不悦。
若芷看到张长安这般，低下头道：“五小姐托人将吕妈妈带了过来。”张长安笑了笑，朝她摆摆手，示意将吕妈妈带进来。
“冤枉啊！冤枉啊！大小姐你可要为我做主！”吕妈妈头发微乱，神色间带着恐慌，一身华服裹着地上的灰尘，一只布鞋还被她踢在了烟雨苑外，白色的粗布袜沾满了地上的脏泥水。听到张长安吩咐若芷唤自己入内，还有些侥幸之心，想让张长安救她一命。
进了屋内，只见若芷在一旁毕恭毕敬地站着，她自然是不知道若芷是柳碧芬那边的人，看到若芷头也不转地看着她，眼神中带着轻蔑笑意，吕妈妈只觉得心中气短，一股怒火窜上心头。一个二等小丫头也敢用这样的眼神看她。
吕妈妈又哭又闹地进了屋内，看到脸上保持着微笑的张长安，那微笑煞是迷人，如同一朵娇艳美丽的花，很美很美，如同罂粟花一般迷人。吕妈妈只感到背后一阵冷汗，让她那原本因为信誓旦旦而挺起的胸脯弯下了不少。
“吕妈妈，我倒是不曾质问于你，你哭什么？”张长安挑眉，抿了一口热气飘渺的茶水，才缓缓启齿。
吕妈妈又是磕头又是道歉：“我绝不曾欺骗过小姐，我真的看到若芷朝八姨娘那头去了……”一旁的若芷看着吕妈妈，灼灼逼人道：“吕妈妈，你口口声声说我进了八姨娘的院子，你也带小姐去看了，可是我没有就是没有！你为何要诬赖我！”
张长安蹙了蹙眉头，瞥了一眼若芷，若芷立刻嘘了声。
“吕妈妈，从实招来吧。欺瞒主子的罪过，想必你应该是清楚的。”张长安轻轻地吹了吹青瓷杯中的茶水，把茶叶弄得在茶水中四处乱窜。
欺瞒主子，这个罪名虽在别的人看来，只不过是小事罢了，可受得刑法却是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我想吕妈妈还不能从秦妈妈那事中，得到一些教训啊。”张长安看到吕妈妈紧咬嘴唇，一副死不松口的样子，又缓缓说道。
“小姐……”吕妈妈似哀求地看着张长安，口中呢喃。
张长安轻轻瞟了她一眼，不再言语，可那眼神却直射在吕妈妈身上，吕妈妈浑身打了一个激灵，要说被威胁，她做了十几年的奴婢也不是没被威胁过，可没有一次，是让她如此害怕。张长安的气场还真是出乎她的意料，张长安的一双眼睛看到她身上的时候，仿佛全身的小九九都被她看了个透澈。
吕妈妈紧咬嘴唇，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先保住自己的小命为好！
“是五小姐！”吕妈妈不经大脑地说出这么一句话，说出后，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五小姐，说给三岁小孩，人家都不信，刚才五小姐是怎么对自己的，众人又不是不知道。
“呵。”张长安忍不住轻笑出声，随后才认识到自己的失态，忙说，“五小姐？”
“是是是！就是五小姐！”说都说了，若是中途打岔，还不得惹人疑心，说都说了，吕妈妈只好认命。
张长安瞥了她一眼：“吕妈妈，演戏也不好好对对戏词。”
吕妈妈泪眼摩挲，老泪纵横在布满皱纹的脸上：“五小姐让我演了这么一出戏。是真的啊！大小姐！”
“她诬陷若芷进了她的别苑，不就是等于和我翻脸，我相信她还没有那个能力吧？”张长安一脸天真，说出的话却是让吕妈妈揪不出反驳点。
吕妈妈眼睛咕噜一转，脸上闪过一丝喜悦，随即不翼而飞，换来的只是她似哭非哭的神情。张长安自然也是看在眼里。
果真是老油条。张长安眼底闪过一抹精光。哭了反而让自己更厌恶她，没哭又显得不太真实，让人难以信服，似哭非哭，正好博得了同情，又诬陷了张长柔。
“五小姐说，您把八姨娘弄疯，她要给八姨娘报仇雪恨。”吕妈妈哭哭啼啼地说着。一双浑浊眼珠还不忘端详着张长安。
张长安垮下黛眉，神情不悦道：“那也不该铤而走险，用这个法子呀！五妹还不是那么愚笨之人。”
吕妈妈抬起头，神情间满是忠诚之情：“五小姐还说，要寻了新进门的九姨娘，与她一起扳倒烟雨苑，可是九姨娘是多菩萨心肠，一口回绝了五小姐。”
张长安又是一脸不可思议，一旁的若芷想笑又不敢笑，偏过头，心底想着老东西不去当戏子真是可惜了。
“诶，还是九姨娘心地好。”张长安面露苦涩，“五妹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如此不辜主仆情分？”
“这……”吕妈妈寻思着，什么东西能够入了她的眼，当了妈妈这么多年，什么东西能足以入她心？自己是个孤儿，未嫁，一进张府便是当了奴婢十几年，哪儿还有牵挂。除开那个刚认的老乡陈妈妈，自己还有什么呢？
“她答应送我一桩婚事。”吕妈妈抬起头，说出了这句让众人笑掉大牙的话。
张长安面上无尽讽刺：“就这事？吕妈妈，你未免也太不知好歹了！你跟了我，你的身子便由我做主，她送你一桩婚事又有何用？到头来，还不是得过母亲那关？”语气里不免有些威严之色。
吕妈妈两片厚厚的嘴唇跟什么似地猛打颤，眼泪也唰唰地掉了下来：“小姐……是奴婢愚笨……”
张长安早已合上了双眸，再也不看吕妈妈，半响，才道：“这管事之位，便交给若芷和柳翠一同打理，你便好好去柴火房打杂吧。”
吕妈妈心底叹了一口气，还好没有把九姨娘的事情供出来，可想到自己将会在柴火房度过余生，心有不甘：“小姐……”
张长安不再看她，几个孔武有力的妈妈上前将吕妈妈拖了出去。
“小姐，不好啦！”一声叫唤袭来，只看到柳翠急急入内，脸上布满恐慌。
“怎么了？这么急！”张长安嘴角上扬，露出一个愉悦的弧度。
柳翠喘了一口大气，才慌忙地说道：“大小姐！大小姐！大夫人……大夫人她出事了……”
张长安手中茶盏落地，里边的茶水四溢，青瓷茶杯哐当一声碎成几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