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筝紧紧握着我一直在颤抖的手,企图让我不是那么的悲伤。可是,效果却不是很好。
看着乡昭带着了无遗憾的表情慢慢死去,我的手就忍不住颤抖,那是一种来自心底的颤抖。
我好无力,浑身都无力。若非落筝再一旁支撑着,我怕是早已倒下了。
受够了,这个皇宫我真的是受够了!
两天,仅仅是两天,翠环乡昭相继离去。都是为了这个该死的什么皇宫!
“撑着点,你还有一关呢!”落筝在我耳边低语着,用着只有我和他两个人的声音。
我一愣,抬头,看向一直看着我的夫差,心道,果真,还有一个大关在等着我!
猛吸一口气,我抑制住内心的悲凉,静静地看着夫差。
夫差也是静静地看着我,以一种我从未见过的表情。
我不敢移开视线,生怕自己这么一移开,夫差就会判我死刑。
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渊笙领着伍子胥前来,才堪堪打破我与夫差的对视。
“君上,乡昭如何处置?”伍子胥对着夫差鞠了一躬,然后眼睛开始四处扫神。
西施在前面,自是首当其冲。
伍子胥死死瞪了一眼西施,似乎对西施很不满。西施被他瞪得头垂了下来,咬着唇想要靠近夫差,却被伍子胥一声咳嗽给吓得呆在了原地。
伍子胥对西施发完脾气后,又扫到我,再加上我此时是站在落筝的旁边。他的脸色十分不好看,一双眼睛瞪得老大的,一副要吃掉我的样子。
我挑衅地迎上伍子胥的视线。
本来就因为翠环和乡昭相继去世,我的心里就已经很难受了。伍子胥却偏偏在此时对着我一番怒目。顿时把我对这个吴宫的不满给激发了出来。
想来,我不敢对着夫差怒目,我还不敢对着你这个老夫子怒目了吗?
这越想我的眼睛就瞪得越大。
“素铃,你是准备吃人啊?眼睛瞪这么大,小心眼珠子掉下来。到时,本少主可不负责帮你找。”落筝戏谑的声音传来,随之传来的还有手心的疼痛。
“嘶~你干嘛?”我把手从落筝的手里抽了回来,发现自己的掌心都红了。
我有些生气地看着落筝,谁知落筝却朝着我努了努嘴,我随着落筝指示的方向看去,是夫差。
他一直看着我们这边,眉宇间竟是染上了怒火。
我实在搞不懂,这个时候他不料理乡昭看着我们做什么?难不成看着我们就可以把乡昭料理好吗?
“来人,放了越国少主。”夫差挥手示意。
伍子胥急了,一下子跪倒在地:“君上,万万不可啊!”
夫差看都没看伍子胥一眼,转身,准备走人:“孤的决定还轮不到你来左右吧?!”
“君上!……”伍子胥的话还没说完,夫差就抬脚走人了。
伍子胥愤恨地甩袖,一旁的士兵还不是好歹上前问到底要不要放人。愣是被伍子胥一巴掌给打出了血。
“这件事我哪来的权利!自是听君上的!”伍子胥可是咬着牙说出这句话的,然后又指挥一些官兵,“将乡昭的尸体好好葬了,算是护驾之功!”
“诺。”
然后便是一群训练有素的官兵,粗鲁地抬起了乡昭的尸体。
乡昭被抬起来的时候,胸口的伤口又开始汕汕地流血。
我愣住了,难道是乡昭没死?!
有了这个念想,我的嘴角上扬了起来,急急忙忙想要去看乡昭,却被迎面而来的渊笙拦住。
“渊笙,你让开些,我觉得乡昭他……”剩下的话还没说出来就被渊笙打断。
“素铃,我知道你悲伤过度。但是,死者已矣,切不可再生出什么妄念来。”渊笙一脸悲悼的样子。
“不是,乡昭他可能……”我急急想要辩解。
“不是可能,是绝对死了!”说着,渊笙靠近我,用只有我和他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素铃,乡昭你是救不活的。就算他能撑得了一时,却也撑不久,既是如此,你何不就这样放过他呢?而且,你可要考虑落筝少主的处境啊!”
一番话说得我一愣一愣的。
原来,渊笙是知道的乡昭没死的。
我凝眉望了望乡昭,牙一咬:“啊,看来果真是我悲伤过度了,竟是觉得乡昭没死。”乡昭对不起,对不起。
作为一名医者,我这辈子只能这么自私一次了!我要救落筝!所以乡昭,我不得不,放弃你。
渊笙拍了拍我的肩膀,然后安慰道:“不是你的错,就算你想救乡昭也定是救不活的。乡昭好不容易才帮了你这么一回,你,就别自怨自艾了。”
我扭头,眼泪夺眶而出:“渊笙,为何你能如此平静地看待人的生死?为什么你竟是没有半点哀伤?!”我不懂,渊笙竟是个如此凉薄之人吗?
渊笙一愣,然后露出那个习惯的笑容:“不是平静而是习惯。你永远不会了解,自小我便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离我而去,起初的痛不欲生到后来的麻木再到后来的习惯,这些,是你不懂的。不过……”他盯着我的眼睛笑道,“你会有机会懂得!”
看着渊笙那仿若超脱凡俗的笑容,我竟是感觉到了一丝凉意……
落筝是被放出来了,可惜的是,被夫差强制要求和勾践居住,并且不能随意跑动,不然格杀勿论。
虽然有些不甘就这么被夫差把我和落筝两个人隔开,可是,这样想来,落筝的命算是保住了。
在死牢闹了一个下午,我身心俱疲,也不知西施是什么时候走的,更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晃荡回到汝漪园的。
我只知道,当我站在汝漪园门口的时候,我退却了。一只脚就这么踩在半空中,也不知要不要放下去。
“不进去?”渊笙在后面推了我一把,我下意识的踩下脚稳住身形。待我反应过来的时候,我整个人已经站在汝漪园了。
抬头的时候,却见渊笙早已经进去里院,推开了平时他经常住的客房的门,然后背对着我:“素铃,你……”
“什么?”我愣愣开口。
渊笙的身子僵了一下,然后摇头,直接进去了。
我眨了眨眼睛,不知道渊笙搞什么鬼,却也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思考这些。
站在院子里,我有些怅然。
犹记得,不久前,这个院子还是很热闹的。
那个时候,翠环会精心为我们准备茶点;那个时候,友会和我打闹;那个时候,乡昭会默默地站在门口看着一切;那个时候,落筝会与我斗嘴争吵,还会笑得很美地看着我;那个时候,渊笙会来我的院子蹭饭吃……
当然,那个时候,偶尔还会有瑶瑟和郑旦的骚扰……
现在,这个院子已经什么都没有了。或者说,这个院子只剩下我,和渊笙了。
是不是该庆幸呢?在这种时候,还有一个人,还有一个渊笙在我的身边。
身子无限地跌落下来。
我的双手撑住地面才勉勉强强让自己不是整个人都趴在地上。
手上传来黏腻却带着干涸的触感,我知道,那是冬天特有的泥土的触感。
啪嗒啪嗒的声音在我的耳边传来。我垂着头,眼睛紧紧盯着下方那湿润的一块。然后眼前又是一片迷惘,紧接着便是啪嗒的声音……
我抹了抹眼睛,站起身,走回了房间。
当我的头一着床,整个人便昏沉了过去,然后陷入一片黑迷中……
不知道是不是我这几天一下子经历了好多东西,梦里总是充斥着一些血腥场面。
不是瑶瑟上吊的样子就是翠环被斩首的样子,又或者是乡昭临死前的那个场面。我甚至梦到乡昭对着我龇牙咧嘴,面目狰狞地控诉我为什么不救他!
“啊~”我吓得从梦中惊醒,伸手摸了摸头上,发现都是冷汗。
“给!”一只手递给我一个沾了水的帕子,我下意识地接过然后开始擦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