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夫差的寝宫,我才知道,夫差的病是有多严重。
先不说作为太子的友跟在一旁心惊胆战,也不说西施、郑旦、花瞳、阿越、瑶瑟……等等夫人在一旁哭哭啼啼,光是大臣,就已经来了一大堆,有的还在门外走来走去,甚是焦急。
那些宫人见到伍子胥与我都十分激动,纷纷嚷着:“素铃姑娘来了!”
我拨开一批又一批的人,好不容易才到达里室,友一下子就扑了过来,哭哭嚷嚷:“姐姐,你快看看父君,他怎么了。快救救他啊!”
“乖,友,你先站在一旁,我要进去看看!”我拍了拍友,看向伍子胥,伍子胥明了,一个眼神示意宫人将友从我身边拉开。
“……”哭啼声在我耳边不断,我实在有过烦的,不过还没等我示意伍子胥,伍子胥早已耐不住暴脾气吼道:“哭什么哭!君上还未驾崩,你们都给老夫闭嘴!瑶瑟夫人,还请你好生管理好这群夫人们!”
“诺,伍相国!”瑶瑟礼周尽全,眼睛扫过我,然后,才朝着众位夫人说道:“各位夫人,还请安静些,不然,吵着君上,各位可是担当不起啊!”
声音渐渐平息下来,唯有西施还在掩面低泣。伍子胥皱眉,怒斥:“红颜祸水!老夫还没处置你,你竟是听不懂老夫的话?!”似是被伍子胥的大嗓门给吓到了,西施一个抽噎,梗着嗓子:“西施失礼了!”然后,便施施然退到一边。
在伍子胥教训完后,我便直奔夫差而去,一把搭上夫差的脉搏,开始诊脉。
夫差中的是一种怪毒,的确与我曾见识过的毒有些相似,这种毒,我记得,是越国专有的!
我转身看向那四个女子,西施是掩面低泣,目光时不时飘向夫差;郑旦一脸惊慌失措,眼睛里流露出的是慢慢的担忧与,不安?花瞳垂着脑袋,不吭一声;至于阿越,她满脸平静,看不出任何起伏,只是,一双明亮的大眼睛直直望着我。
“怎么样?”伍子胥见我久久不开口,便自己问道。
“有些麻烦,不过,还是可以治愈的!还请伍相国给素铃一段时间!”我朝着一个太医招了招手,让他来协助我。
“还需多久?”伍子胥问道。
“一天!”我头都不抬一下,“还请各位出去!”
治疗夫差确实花了我许多功夫。中途甚至险险滑过鬼门关,愣是拽住了夫差。
我伸手轻轻滑过夫差精致的美人皮相,嘴角忍不住泛出一丝苦涩的笑容。我曾经可是百般倾倒在这个皮相之下的,如今,却可以这般不经意地触碰。爱情,果真是经不过时间的磨练,终究还是会被时光磨平一切的吗?
“姑娘!”太医的一声呼唤将我拉了回来,我起身,目光从夫差的脸上移开,手也正准备收回,却突然被夫差拉住。
“这……”很尴尬!
“你先出去吧!”我朝他点头,然后回头,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扳开夫差的手指。待完全扳开后,我便转身走人,一刹那,我似乎听到了夫差的呢喃,那一生呢喃,愣是让我不顾身份,落荒而逃。
走的时候,曾经过西施,西施在我耳边说了一句话:“他,会是我的!”
我一愣,转身,却发现西施依旧是一脸焦急之色,似乎并无刚刚的样子。
“伍相国,素铃拜退!”我难得遵守了一次礼仪。伍子胥也并无多管我,只是点了点头,便放我回去了。
这一路上,我几乎是跌跌撞撞的,十分狼狈。直到离夫差的寝宫很远,落筝才出现,一把将我抱在了怀中。有了落筝温暖的怀抱,我才安下心来,整个人一下子放松了,眼睛也疲惫地闭了起来,一副快要睡着的样子。在我即将入睡时,耳边不知是传来了谁的呼唤:“素铃?”很熟悉,像是落筝,又像是,夫差。哦,朦胧中,我忽然忆起,临走前,夫差的那一声呢喃:“素铃~”
不知睡了多久,当我再次苏醒的时候已然是月升高空了。身边站着许多人,翠环、友、渊笙,还有,乡昭。我的眼睛扫视着乡昭,乡昭脸上隐隐透着丝愧疚和悔恨。心里不免有些宽然,这次虽然差点丢了小命,而且,还在众目睽睽之下落荒而逃,但是,一想到乡昭还是拿我当朋友的,心里就宽慰许多了。
“呜~姐姐,你终于醒了啊!”友趴在我的腿上,晶莹的泪珠润湿了我的被褥。我淡笑着捧起友的脸,可是却在看到友的脸时整个人不自觉地僵硬了一下,这张脸实在是太像他了!
“友,乖,姐姐只是虚脱而已,并无大碍的!”我轻轻安慰着,却有些不敢直视友的脸。
友并没有放开我,像是撒娇一般赖在了我的床边。我苦笑着看向泪眼汪汪的翠环,道:“翠环,收起你的眼泪,你家主子我还健全着呢!对了,烧些热水,我想沐浴一下。”直到醒来的那一刻,我才发现自己身上满是汗渍,黏腻着,十分不舒服。
“诺!”翠环擦了擦眼角的泪珠,急忙走了出去。
“在下不得不重新审视素铃你的医术了啊!”渊笙似是开玩笑一般说道。
“呵,应该是素铃佩服先生你的占卜了!”苦笑,这次脱险还真是应了渊笙那句‘自有吉人相助!’,只是这吉人倒是有些出乎我意料之外呢!
渊笙点头,却又摇头:“在下的占卜,并未卜到素铃你的额头……”他指了指我被包扎着的额头,“实在想不到,素铃你竟会下如此之重手啊~”
我摸着额头,有些惊讶:“原来你竟是没有测到我会受伤吗?”看来,我是白做撞墙这个举动了?。。。如果不是为了不让别人猜测并且怀疑到我身边的人,我才不会多此一举,自残呢!
“看来,你是多此一举了!”渊笙有些好笑的弹了弹自己光洁白皙的额头,然后又是一阵低笑。
我默然,忽然想到伍子胥似乎也知道了这件事,并且还拿此威胁我,早知道,就不撞墙了,疼死我了!
“太子殿下,我们该走了!”渊笙朝我示意一笑,然后一本正经地说道。友在我的身上滚了一会儿,然后才抬起头,撅着红唇,有些不满地看了一眼渊笙,却见渊笙只是轻轻抿着唇,露出一个浅浅笑容。友不免一个哆嗦,不服道:“哦!”然后转身,拉着我的手,泪眼朦胧,看得我啊,那个小心脏噗噗直跳,实在抵抗不了如此美色啊。
“咳咳~”渊笙假意的咳嗽算是唤回了我的小眼神儿,呼~还好,木有背叛俺家的落筝啊!
我朝友挥了挥手,当做是告别,友挤着眼睛,一副不甘心的样子,却又无可奈何。
友和渊笙两人走了;翠环去烧热水了;落筝,我醒来时便没有看见他;现在,只剩下,乡昭,一个人了。或者,更准确地说,是只有我和乡昭两个人了。
乡昭看着我,略微动了动唇,却没有说出什么话来,好似那句话有千斤重般,压得他说不出半句话。
我垂下头,想好好整理自己的思绪,准备和乡昭说自己在死牢中想到的。
“对不起,是我,错怪了你!”乡昭的语气有些焦急,我愣了愣,抬头,一瞬间,乡昭的眼中露出了惊讶之色,然后,皱眉:“你没有哭?!”我没反应过来,这是啥意思?难不成,乡昭误以为我刚刚埋下头是在哭?
“哈哈,乡昭,你误……”我笑着解释,却没想到,乡昭却厉声打断我。
“够了!”乡昭朝我露出厌恶的表情,一向无表情的脸上对我露出了厌恶,“素铃,如果是为了你所谓的心尖尖上的人,还是收起这幅虚伪的样子吧!”声音不大不小,却深深刺入我的耳膜,我的笑顿时僵硬在脸上,眼神有些空洞地望着乡昭。
“什么,意思?”我的大脑有些反应不过来。
“……”乡昭眼睛忽然变得凛冽起来,“一切有害于吴国的,乡昭,决不轻饶!”似是在警告我一般,让我打了个冷战。
“哦?本少主,倒是很想知道,你的决不轻饶是什么样的呢!”轻松的语气却带着丝丝寒气,似是挑衅一般。
乡昭警惕般转身,我略过乡昭,看向房门口,一身红衣的落筝正倚在门框边,嘴角勾着笑容,眼睛细眯着,似是看到我正看着他,他瞥了我一眼,鼻子微微动了一下,然后,便直直看着乡昭。我似乎能看到他们两个人之间的隐隐的战火在一点一点燃烧起来。
我有些踌躇不安,准备起身,却被落筝喝住:“身体不好就给我乖乖躺着!”语气很是焦躁,让我咽了口口水,小心翼翼躺下,然后自动自盖上被子。
“……”乡昭背对着我,我根本看不见他的表情和任何细微的动作,只是,从他的背影我看得出来,此时的他,愤怒!
“呵,怎么,你刚刚不是说大话吗?此时,怎么又闭嘴箴言了?”落筝上挑着眉毛,脸上有着不屑和阴霾。可能是我正对着落筝的缘故,他的表情我似乎能很快地捉清。
“你想死?”乡昭冷冷开口。的确,若是此时动手的话,弱势的一方定是落筝。
“……笑话!”停顿了一会儿,落筝才开口,“该死的人,不是本少主吧?”
“会死的人,却会是你!还有,越国!”从来不知道乡昭竟是如此夫人会说话。
落筝脸上渐渐没了笑容,双手放在了腰间,我知道,这是他准备打架的动作。
“你们,收敛些。这样子,迟早会被发现!”乡昭说完,就走了,完全没有要和落筝大的意思,落筝也收敛的自身的杀气,只是,脸上略微有着不敢和耻辱。我沉默着,不说话。现在不论说什么都是多余的,还不如,让落筝自己想好。
过了好一会儿,落筝才走到我的床边,居高地望着我。
“……?”我有些疑惑,落筝的表情明显是想说些话,可是,脸上却十分地不爽,好像,又不是很想说的样子。
“我听到了!”落筝似是做了很大的挣扎,然后缓缓开口。
“什么?”
“你要知道,你去夫差的寝宫的时候,我一直在你的周围……”落筝似乎有些恼怒我不懂他说什么的样子。
“恩?”可是,即使落筝再不爽,我还是不懂啊,他到底听到了什么?
“……他,即使即将死去,嘴里喊得,却还是,还是……”落筝一把抓住我的被子,然后将脸倾到我的面前,我们两个鼻尖对着鼻尖,“你到底还要我说得多清楚?!”
我被震撼到了,然后猛然醒悟,原来他说的是夫差在中毒时,喊了我的名字?
“不必了,我了解了。”我伸出手,环住落筝的脖子,然后,眨着眼睛,“所以,你是在吃醋?”
“……”落筝一脸憋屈,整个就是一副傲娇的样子,“谁吃醋了!本少主不喜欢这种佐料!”
其实,看到落筝这个样子,我的心里早已乐翻了,哪里还顾得落筝的语气啊。
“你,不许笑!”大概是我脸上露出了笑意,落筝很不满地吼道,然后,凤眼微微垂下,微卷的长睫毛在落筝的眼睑上投下一片阴影,“素铃,你要知道,不论是你被押解到死牢,还是,你自己撞墙,又或者是你去了夫差的寝宫。这些都让我很不安,我,很担心,你会有生命危险。我,直到,直到你再一次投入我的怀中时,我才真正感受到,你的生命还是这么的强烈。”
我皱了皱眉,我忘了,我在监牢受苦,我撞墙受伤,这些,不仅仅是我一个人在疼,还有另外一个人,在一边揪着心,剜着心。
落筝掀开眼睫毛,一双细长的凤眼紧紧看进我的眼中:“素铃,你知道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渔夫能钓到鱼吗?”
“因为鱼上钩了啊!”我不知道落筝为什么忽然问我这么一个白痴的问题,都破坏了刚刚美好的氛围了。
“那你知道为何鱼会上钩吗?”我一愣,眼神有些迷茫,落筝浅笑着。“那是因为鱼爱上了渔夫,它愿用生命来博渔夫一笑!所以,为了你,我愿用生命来守护着你的生命!”
‘为了你,我愿用生命来守护着你的生命!’我的脑子里不断回旋着这句话,一时间,这句话像是炸开了一般,充斥了我满满的脑袋和心脏。
我从未想过落筝会这么直白地说出来,突如其来的告白,让我有些不知所措,可是,更多的还是,甜蜜,很甜,很甜。
“素铃……”落筝看着我,难得的温柔,我闭上了眼睛,等待着落筝的吻。落筝的吻很轻,很柔。这一次,我们算是真正接吻了,没有任何的搞笑氛围,有的只是温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