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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7.夫妻之相

小说: 相思无益妾何为 作者: 鱿物白夕 字数:3338

  我才不管该怎么称呼你,你只是舒洧,或者柏之之……

  “所以你爹为了摆脱商贾之家,所以要把你嫁给曲中尉。”

  顾疏言笑得有些飘忽,整个人给舒洧的感觉就是宁静,而且很远,似乎是一座从远古时期就存在的火山,磅礴欲发。

  舒洧很奇怪自己会有这样的感觉。

  “是啊,从小就把我看得严严的,为了将来嫁给曲公子,说起来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你这样的人。”说着,舒洧歪了歪头,一张小脸在阳光下晶莹剔透。

  “你是一个很奇特的人。”

  舒洧的声音很好听,细细的,像银铃,顾疏言深吸了一口气,让舒洧继续将外界的东西讲给他听。

  他只会三个成语,老渔翁教给他“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舒洧告诉他“巧妇难为”,他自己悟出了一个——井底之蛙。

  这万柳镇大夫大多住在城里,两人都是没有路引,进不了城的,所以他们只能去寻些半路出家的村医看看,离顾疏言所住的屋子最近的大夫住在下柳村,名叫柳二,村子里最后一间屋子,年纪有些大了,老眼昏花,当他坐在太阳下抽旱烟的时候,远远的便看见村口走来一个男人,怀里抱着一个女子。

  男的俊俏,女的秀美,远远一瞧,便是青山流水的化身一般,男人的身子将太阳遮住,但是挡不过阳光绚烂,洒在两人身上,宛若寺庙里镀金的菩萨,迎风而来,不合体的衣袂飘荡着,却高贵优雅如琼花碧树。

  琼花碧树是什么样的?

  柳二没有见过,但是见了这对璧人,便可以想象了,两人一路走,一路说着什么,眉眼眨动,眉目传情,是暧昧的、潮湿的亲昵,一路走,一路让人侧目,挑着担子的人见了他们,放下了肩上的担子,嬉闹的孩童见了他们,停下了脚步,风碰到了他们的衣袂,送来了鲜花。

  柳二万万没有想到,这对璧人在他的身前停下,男的和声问道:“请问你是柳大夫吗?”

  “是是,我就是柳二,不是什么大夫。”这时候,柳二才注意到,男人怀里的女子双脚脚板已经被磨坏了,些许血迹黏在脚板上,脚趾上珠圆玉润的指甲有些小调皮的翘着,显得一双小腿有一种血淋淋的柔媚与泡在幸福酒里的欢脱。这是一种矛盾,但是这种矛盾很美。柳二观察着身前的两人,男的皮肤呈小麦肤色,显然是长期在太阳下晒着,眉毛很平,这说明人很随和,一双眼很黑,但是会让人想起万水千山,只是一眼,似乎就能够让你被迷惑,柳二眯着眼,从男人的眼眸里移开眼,他的皮肤也很细腻——像剥了壳的鸡蛋,他是柳二见过的皮肤最细腻的男人,没有之一,鼻子很挺,而且没有粉刺黑头之类的,一双淡樱色的唇很薄,但是不会显得无情,身材高挑,即使穿着一身不合体的衣服,嘴角带笑,笑意盈盈的望着柳二,定定的站在他身前,也自有一种可以迷惑人心的风流,反观他怀里的女子,皮肤白皙,一张脸很美,眉如远山,唇似朱丹,小巧的鼻子皱着,似乎是闻不惯他身上的旱烟味,将头转到一边,埋进男人的怀中,灿若朝花的撒娇小动作看起来十分依赖抱着她的男人。

  柳二突然有些嫉妒,他们有这样好的容貌,可他没有,五十几的人了,因为常年下地干活而显得老态的脸上皱纹累累,夏天蚊子都不咬他,头上没有多少的头发也是斑白的,像是没有了鸟儿的窝,身上的衣服衬得柳二有些矮胖,其实他蛮高的,站起来跟顾疏言个子差不多。

  “我想让你帮我看看我婆娘的脚怎么样了。”

  顾疏言礼貌的说着,冷不防腰下传来一阵酸痛,略略皱眉,眼底里却是荡着笑意。

  “哦,好好好。”柳二将他们带到自己落魄的小屋里,屋里有两张床,用破布隔了开来,还有一个土堆的灶,乌漆墨黑的,一看就知道是用了很久了,灶上摆了些许药材,中药味十足,除了中药味,还有一种长年累月堆积起来的旱烟味,灶台旁边还有一个瓦缸,缸上都是灰尘,角落里还结了蛛网,舒洧皱着眉头看着柳二递过来的凳子,四只脚立在地上的凳子是黑的,许是用了很久了,柳二怎么也擦不干净,于是不好意思的赔了个笑脸。

  “你们先坐,我烧一壶开水。”

  柳二说着,舀了瓦缸里的水到锅里,下柳村里的水都是用竹管将山上的泉水引下来到各家各户,上柳村和中柳村也是,不像顾疏言,要自己去河边弄。顾疏言见柳二忙着,怀里舒洧又似乎是十分嫌弃柳二家的凳子不想坐下去,自己看了看柳二拿来的凳子,有些无奈,将她放在柳二床上。

  柳二屋里有药味、旱烟味,顾疏言身上有鱼腥味,舒洧身上有香味,四种味道在空气里凝结成一种很难闻的味道,舒洧只觉得自己呆在这里多一分钟都是折磨,没想到顾疏言将自己放到一张旧床上,床上不仅有旱烟味,而且还有汗味,恶的舒洧几欲发呕,苦兮兮的看着顾疏言,却没想到顾疏言竟然是将她放下给柳二生火去了。

  柴有些湿,顾疏言蹲下身子帮柳二点燃,柳二年纪大了,老眼昏花,只是看着树叶上一闪火光,几乎要刺瞎他的眼睛,他闭了闭眼,再睁眼,柴火便已经被顾疏言喂进了炉灶里,一把火燃起来十分红火,照亮了眼前男子的脸,像是镀了一层霞光。

  “你们这对小夫妻是外来的吧?”

  将火点燃,事情就好办多了,柳二坐在炉灶前,心情似乎是十分好,儿子和儿媳早年外出打工就再也没有回来过了,他家就俩人,他跟他孙女柳柳,他如今老了走不动了,只能种种离家近的土地,偶尔替别人看看病,根本养活不了他跟他孙女,于是就把他孙女柳柳送去镇里大户人家做丫鬟了,虽然他家有两个人,实际上常年在家的也就他一个,柳柳每个月只能回家一次,老人家一个人在也是寂寞的,平常邻居还会唠唠嗑,但是村子里能够有什么事情呢?都是些家长里短,今日好不容易有人来找他看病,一对神仙眷侣,虽然让他嫉妒,但是又怎能让他不高兴呢?而柳二在这下柳村过了大半辈子了,上柳村、中柳村和下柳村都有些什么人他也绝对是心里有数的,只是从来没见过这两人,于是可以确定他们是外来的。

  “我是本地人,我婆娘不是。”

  顾疏言用树枝戳了戳炉灶里的柴,还没有转身便感觉到背后一阵凌厉,这倒是奇了怪了,在上柳村时顾疏言拙荆啊贱内啊之类的都叫过,也没感觉舒洧会生气啊,为什么现在却如此……如此的讨厌这些称呼……

  想到这儿,顾疏言对着炉灶幽幽的叹了口气。可怜他根本不知道舒洧为什么瞪他,顾疏言让舒洧躺在床上,不过舒洧死活没有躺上去,坐在床上,努力不让脚沾到地上,眼睛注视着地上爬来爬去的蚂蚁,忽然听到顾疏言那货又在那里张口一个“婆娘”,闭口一个“婆娘”的,恶的她全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舒洧恶狠狠的瞪了顾疏言一眼,无奈那货没有感觉,柳二反而好奇的转过身看了她一眼,舒洧用手撑着自己的额头,说不出的烦躁。

  “我以前好像没见过你,你叫什么名字”柳二见顾疏言叹气,而他身后的女子显得很无奈的样子,心下惊疑,莫不是这姑娘是不愿意承认他们是夫妻的关系的?柳二其实是个很寂寞的人,一有点什么小消息就会在心里猜忌很久,但他不是好人,即使舒洧真的是被顾疏言胁迫的,他也不会出手帮忙,他将商人的无利不起早理解的恨透,无奈他还是穷。

  “我叫顾疏言,住在卿传河畔,我很少出来,所以前辈不认识我也是正常的。”顾疏言为灶里加了一把柴,看着火燃起来,一双眸中光影明灭,似魔似妖。

  “原来如此,那你那婆娘呢?”

  柳二点点头,他确实听说了卿传河畔有个没有身份证的人居住,不过他一直以为是个跟他一样年迈无力的老头,谁知的这货不仅不老,而且还帅呆了……柳二心道,此刻有邻居家的小孩子在门口探头探脑的,望着屋里两个似乎是凭空出现的两个人。

  “我跟你们说,这两个人我认识哦~”

  一个糯糯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听起来很神秘,

  “你怎么认识的?”

  “你怎么认识的?”

  立刻有一个响亮的声音和一个像是嗓子破了一样的声音响起,显然是问那个糯糯的声音。

  “我亲眼看他们从天上飞下来,落在村口的,老美了,好喜欢那个姐姐,将来我也会变成那样美的女孩子,嫁给那样帅气的大哥哥。”

  糯糯的声音答道。

  “你说谎,你只会变成丑八怪!”响亮的声音说道,“你只会变成丑八怪!”

  “呜呜~你欺负我!”

  ……

  门外很快传来哭声,孩子之间的对话,却让躺在床上的舒洧露出舒心一笑,都忘了自己处在一个环境极其恶劣的屋子里。

  “我那婆娘啊,确实不是本地人,她是镇里的人,嫁给我倒是苦了她了。”

  舒洧还没有笑够,便听到幽幽的说话声,又是“婆娘”两个字,若不是行动不便,舒洧真想将顾疏言活活掐死。

  “我看你们还是很有夫妻相的,好好过,待她好点,万一她跟别人跑掉了,你就亏大发了!”

  柳二拍了拍顾疏言的肩膀,锅里的水很快开了,柳二示意顾疏言停止烧火,站起身来端锅,却见着顾疏言勾起一抹他看不懂的弧度。

  有傻,有喜,有怨——像一只想吃天鹅肉的癞蛤蟆,即使他长得与癞蛤蟆一点也不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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