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百年的几颗榕树，每一棵都要两三个成年男子手拉着手才能围过来，榕树的叶子很茂密，阳光透过缝隙洒落在雪地上，树影斑驳。位于军区大院的一间三层老宅，外墙是有点发褐的朱红色，复古的雕花门窗处处透着高雅的书卷味，贴在大门两边的春联，锋劲有力的狂草，明显出于名家之手。
宽阔的柏油马路，低调的黑色兰博基尼停在站岗亭旁边，特殊的车牌号码，目不斜视的警卫员收起了步枪，立刻放行。
把准备好的礼物搬到大厅，阿森在欧烈的耳边低语了几句之后离开，见到欧烈执着孟雨菲的手走进来，一身黑衣的管家何伯恭敬的对着他们弯了弯腰，向来严肃的脸上隐隐带着慈爱的笑意。
“少爷，少奶奶，你们回来了。”
“何伯新年好！”
孟雨菲温雅清丽的笑容，何伯脸上的皱褶更是集成了一堆。
“好，我很好，骨头还算硬朗！外面冷，快点进来，司令和夫人已经在里面等你们了。”
想到那张高贵的脸孔，孟雨菲目光闪了闪，感受到她的僵硬，欧烈把她微微发凉的指尖握得更紧，沉稳的眼神，带着怜惜的安抚。
“老婆，我妈不会吃人，用不着一副逼上梁山的表情。”
撇了下嘴角，孟雨菲表示她的无奈，作为炎门的前任大小姐，现在的总司令夫人，骨子里的骄傲和挑剔，要求完美的婆婆总是跟这个媳妇不对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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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北侧的二楼，气压有点低，整个气氛绷得很紧，孟雨菲撩开珠帘的时候，穿着一身高雅旗袍的欧夫人轻呷了一口参茶，目光凉凉的有点淡薄。
坐在她旁边的欧司令，冷硬的脸庞和欧烈有着几分相似，刚毅的下巴，浓密的眉毛，挺立的直鼻，即使在柔和的光线之下，如刀刻般的脸颊仍然显得有些寒冽严肃。
亭亭的站在欧烈身边，孟雨菲淡淡的笑着，脸上是一如既往的温婉与静逸。
“妈，爸，新年好。”
满身华贵的欧夫人抬眸斜睨了孟雨菲一眼，看着她过于纤细的腰肢和单薄的身子，眼中的冷屑更甚。
“坐吧，别站着。”
虽然知道欧烈的母亲不喜欢自己，但孟雨菲的脸上没有丝毫的变化，掠过她清冷的双眼，始终没有出声的欧司令放下手里的报纸，对着欧夫人说了一句。
“孩子们难得回来，等会儿让张妈多炒两个菜！”
“就你知道疼儿子媳妇！”
做了几十年的夫妻，欧司令哪会不知欧夫人在想什么，当年她是炎门门主的独生爱女，他是刚正不苛的血气青年，惊鸿一瞥，他爱上了这个娇柔的黑道大小姐，经过了重重考验，他才说服了老丈人把女儿嫁给他。
老婆的挑剔他是知道的，毕竟欧烈娶的妻子不是她最中意的那一个，起初他也极力反对欧烈娶一个来历不明的女人做欧家的媳妇，但这几年下来，孟雨菲的能力和表现都是可圈可点，比起现在许多出身名门的女子好得太多，老婆之所以不开心，只是认为自己的儿子被其她女人抢走了，心里不平衡。
“小菲，最近工作忙不忙？”
“还好！”
“女人嫁了人就该在家里相夫教子，别在外面抛头露面！”
婆婆凉凉飘来的一句话，已经和缓的气氛又微微有点冷。
“妈，我老婆出得厅堂入得厨房，你说说看，你认识的有哪家女儿比她强！”
“小没良心的，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媳妇最好，嫌弃我不会做饭！”
“妈，我哪敢嫌您呢，看到儿子回来了，您不高兴么？”
“哼，就知道贫嘴，看看你，怎么又瘦了？”
“妈，你看错了吧，老婆每天都给我做好吃的，我都快长肚子了。”
听着欧烈的话，欧夫人不着痕迹的扫了孟雨菲的肚子一眼，同一个大院的副司令已经抱了金孙，她家的这个已经入门三年了，还是一点动静也没有，什么时候她才能争口气，也给欧家怀上一个。
“小烈，跟你一起读高中的小霍都当爸爸了，你可得加把劲。”
婆婆的脸色不好看，话里喻意深刻，看着孟雨菲肚的目光更是恨不得马上让她崩出个儿子来。
太过明显的暗示，见不得欧太太受委屈，欧烈发言了，态度很坚定。
“妈，我才三十二岁，不急！”
“你爸已经快六十岁了，就怕到时候抱不动孙子！”
“我老婆才二十六，不急！妈，我喜欢女儿，象我老婆，多漂亮！”
“小兔崽子，你想气死我是吗？”
“黛黛，儿子大了，知道分寸！”
“欧总司令，这两个小的不懂事，你这个当老子的也跟着胡闹么？我不管，过了年我带她去医院检查一下。”
“妈！我老婆身体很好！暂时不要孩子是我的主意，妈要怪就怪我好了。”
“小烈，你当我老糊涂了不成？我告诉你别再护着她，再宠下去，你老婆都快爬到你头上了。”
欧烈还想说些什么，但孟雨菲轻轻的扯了扯他的大掌，她已经决定，等过了发表会之后，她会好好的考虑当母亲这个问题。
“妈，我知道了！”
轻轻的哼了一声，室内又重新陷入了沉默，心疼老婆受了委屈，但自己母亲的固执欧烈也是知道的，再僵持下去，受苦的可是他自己的女人。
“小菲性子好，咱们的孙子肯定比老霍家的强！
“欧东海，她性子好，我的性子就不好是吧，我知道，你就是嫌我唠叨了！”
“黛黛，你别冤枉我！”
“不许说话！”
对着欧司令喝了一声，欧夫人的一双美眸狠狠的向他瞪了过去，想哄哄老婆，但愿碍于儿子媳妇都在场，欧司令轻咳了一声，脸色有点尴尬。
“我去帮张妈做晚饭，老公，你也来！”
“老婆，我还有话跟妈说！”
恨恨的掐了欧烈的手心一把，这笨蛋，没看到情况不对劲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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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奶奶，少爷娶了你真是他的福气！”
“只是家常小菜，张妈过奖了！”
没有让张妈帮忙，端着托盘，孟雨菲腾出一只手在雕饰图腾的门框上轻轻敲了几下，才慢慢推门走了进去，房间里，浓重的压抑冷流，有点让人喘不过气来。
“你得意了是吧，家里的两个男人都向着你！”
刺骨的冷音，欧夫人的脸色很难看，孟雨菲没说什么，她轻轻地把托盘放在茶几处，然后把托盘中的饭菜一一的摆在上面。
“妈，这是你最喜欢吃的菜，等会儿我来收拾！”
一室的静寂，煮沸的开水，袅袅的烟雾慢慢蒸腾上扬，等到孟雨菲走远了，欧夫人目光闪了闪，手一挥，把所有的饭菜都扫到地上。
站在门外，听到里面碗碟落地的破碎声响，孟雨菲闭了闭眼，然后轻轻的靠在墙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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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已经很努力了，还是不行吗？
几片树叶随着寒风慢慢飘落，在空中旋转几圈然后徐徐落在地上，透过窗户，看着纤细的身影拿着剪刀在修理盆栽，欧烈的目光眯得更深更沉。
“爸，你到底哄好妈没有？你老婆心情不好，受苦的可是我女人！”
“你妈那性子你也知道，小菲是小辈，忍忍就好了。”
“我老婆怕冷，你心疼你女人，我更心疼我家欧太太！”
“臭小子，别忘记你妈可是痛了三天三夜才生下你的。”
“别总拿这回事来堵我的话，把整个炎门扛到自己儿子肩膀上，她想过我的感受没有？”
“炎门是你外公的心血，你不要不行！记住我的话，如果你敢干那些杀人放火贩毒走私军火的事，我可不会保你！”
“爸，现在我们说的是我媳妇的事！管好你老婆，别总拿我老婆出气！”
“她就是大小姐脾气，结婚之前被你外公宠着养大的，她心眼不坏！而且年纪也大了，她想抱孙子，你就顺了她的意好了。”
“我没说不顺她的意，孙子总会有的，但不是现在。”
“现在不要，你还想等到什么时候？还有，你跟小菲到底是怎么回事？最近你做的事太明显了，方家和李家的事，都是你弄的吧？”
“敢动我女人，是他们活该！”
看了欧烈一眼，欧司令轻轻笑了笑，他摇摇头拍了拍欧烈的肩膀，说得有点语重深长。
“儿子，如果真的爱小菲就对她好点，那孩子性子倔，你可别让她失望了。你妈那儿是小问题，等她消了气我再跟她谈谈，只是这几天还得委屈小菲，在你妈面前别一双眼总盯着你老婆看，要不然，你妈会妒忌！”
“我自己老婆，我怎么不能抱不能亲不能宠，妈那性子，都是你惯出来的。”
“臭小子，敢教训自己老子了？”
“说了要小心，这女人就是不听！”
见到孟雨菲被花刺刺了手，咒骂了一声，欧烈再也无法淡定下去，顾不得刚进来的欧夫人冷飕飕的眼神，他头也不回的冲了出去。
他承认，亲妈跟老婆，还是老婆更重要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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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初二的晚上，家里来了客人，宋上将和欧司令年轻时候在同一个部队工作，几十年了，现在的感情还是很好。
寒暄过后，宋上将和欧司令拉着欧烈去了书房讨论公事，宋夫人跟欧夫人年纪差不多，皮肤保养得极好，一点苍老的痕迹都没有，打扮的并不是属于珠光宝气的艳俗，穿的很素朴，全身上下仅在左手无名指处有一枚金戒指。
许是见到好友了，欧夫人今晚的兴致很高，依旧墨黑的头发在脑后盘起一个发髻，更显得端庄典雅，带着说不出的优雅气质。
“这就是小烈的媳妇吧，长得真是好看，就是单薄了点。这是你丹雅妹妹，跟小烈青梅竹马，当年还嚷嚷着一定要嫁给小烈做媳妇呢。”
宋夫人的嘴角含着微笑，但眼底明显有着一丝不甘与怨忿，看了看坐在婆婆旁边搂着她手臂撒娇的宋丹雅，孟雨菲嘴角挂着温浅的弧线，轻轻的晃着手杯子里的红茶。
宋家母女这阵仗，应该是专门给她看的吧。
“宋阿姨说笑了，宋小姐身子娇贵，我哪敢认她做妹妹。”
想不到孟雨菲居然会说得如此犀利，宋夫人的脸色不是很好看，欧夫人想说话，可孟雨菲再不好也是自己的儿媳，更何况儿子就是认定了她，她这当婆婆就算不满意也不好意思在客人面前发作出来。
“腊梅花开了，小菲，带丹雅到院子里走走。”
知道婆婆的用意，孟雨菲款款的站了起来，长及脚裸的复古毛质长裙，更添了几分清雅与绮丽。
走到花园，隔着层层的树荫，大宅里的人看不到这边的情况，相较于孟雨菲的从容淡定，宋丹雅也不装天真可爱了，看向孟雨菲的眼里满满都是妒愤。
“欧阿姨喜欢的我，如果不是你这狐狸精勾*引了烈哥哥，你根本就进不了欧家的大门！”
“还说是青梅竹马，看来你烈哥哥的性格你还是一点都不清楚！”
“孟雨菲，你想说什么？”
“欧烈不喜欢的人，你以为谁能碰得了他？就拿你来说吧，你敢说，他有碰过你一根头发？”
被孟雨菲说中了要害，宋丹雅眼底的怨毒更深。
“你配不上烈哥哥，烈哥哥是我的！你最好现在就退出，要不然等到烈哥哥玩腻了你，你一分钱都得不到！”
“欧烈要做的事，是你一个小女娃可以左右的吗？”
孟雨菲冰冷的目光，宋丹雅觉得有点发寒，可欧烈是她唯一看得入眼的男人，她怎么可能看着他专属于别的女人！
“我是宋家小姐，我想要的东西，一定会得到！”
淡淡看了宋丹雅一眼，这个愚蠢的女人，不配做她的对手！
“欧烈不是东西，如果你得到就能得到，他也不是你认识的那个欧烈！奉劝你一句，白亚斯不是你认为的黑道小混混，及早跟他撇清关系为好！”
“我不懂你说什么？”
“宋小姐，别装傻了也别装天真了，你的事，欧烈知道得一清二楚，象你这种蛇蝎心肠的女人，你觉得他会看得起你吗？”
“你少血口喷人！”
“鸡蛋碰石头的下场你知道吧，听好了，欧烈，你玩不起！”
“孟雨菲，你少得意！狐狸精，我告诉你，烈哥哥是我的，我一定会把他抢回来！”
把尖声大叫的宋丹雅抛在身后，孟雨菲走过灌木丛的时候突然闻到一股烟草的味道，不经意的回头，她似乎看到有人站在朦胧的阴影之中。
“是谁？”
黑暗中的人影没有动，只是静静的站着，默默的盯着孟雨菲看，那一双锐利的黑眸，孟雨菲觉得自己脸上的每一个表情都逃不过男人的视线。
“你到底是谁？”
提高声音，孟雨菲又问了一次，黑暗中的人影动了，修长的双*腿慢慢的向她迈近。
在看到男人脸孔的瞬间，孟雨菲整个人都僵住了，脑中有一刹那间的空白，脑袋里嗡嗡作响。
迅速恢复的冷静，孟雨菲看向男人的目光带了几分审视。
能大模大样的出现在军区大院，这个男人的身分，只怕也不简单。
窒息的气流，孟雨菲不知道这个男人来了多久，刚才她与宋丹雅的对话他又听到了多少，弥补在男子周围的浓重压迫感，孟雨菲的双脚似是定住了般，竟然无法在男人暗沉的视线之中迈出去。
不知道要怎么开口才好，孟雨菲想了好久，才挤出一句话。
“你认识欧烈？”
“我们很熟，算是出生入死的好友！”
低哑的嗓音，隐含着深意，男人把烟摁灭，然后随手把烟蒂扔在雪地上，微微眯起的双眼看着孟雨菲，嘴角半勾起一弯淡得看不清的笑意。
“或许，他跟你提过我的名字！”
静静地注视着她，好半晌之后，男人轻轻抿了抿薄唇。
“我是宋渝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