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盟城
最近夜珣无论是月下小酌,还是倚窗看卷都时不时地向南方瞻望。
桂娘的飞鸽传书寥寥几字只能将明媚的病情简明扼要地说明,远远不足以他想知道那丫头调皮捣蛋的一切。
烛火摇曳,香炉缈缈,他的思绪随着无形的烟雾慢慢回到十年前。
一个蓝衣女童站在自家门口轻轻地摸着陌生的他的赤色长发,纯真地说,“哥哥的头发像太阳一样暖暖的呢。”
他一头让人望而生畏的红发却被不谙世事的孩童捧在手心视若珍宝,他内心深处最柔软的地方被轻轻触动着。他本是来杀她全家,却因她童真的话语止步不前,最终转身离去。
雷雨交加的夜,掌灯十分应是全家齐乐融融享用晚膳的时刻。然而父慈子孝的一切都止于他的软剑之下。
他看着女童的胸口汩汩鲜血染红那蓝色衣衫,那样的腥红与自己的长发别无二致。
“尊上,东西找到了。”
“走。”他的无情如同他手中的剑一样冰冷。
那句充满纯真的话语一直萦绕在他耳边久久不肯散去,让他无法集中精力思及其它未办的要事。
上马行至三里,勒住缰绳掉转马头。夜珣去而复返,抱起女童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救活她,不然你们都得死。”他连夜赶回血盟城直奔医属。
气若游丝的女童身系数十人的身家性命,在众人合力医治下渡过了漫长的黑夜。
夜珣将医术最高的大夫招至殿上。
“本尊要你,将她下蛊。消除她之前所有的记忆,让她只知我才是她唯一的亲人。”
“尊上,那孩童胸口的剑伤只余半寸便会当场毙命。今昔刚有些起色,也未必保得住性命,如若再下蛊恐怕她小小的身子经受不起。”
“想要跟本尊,首先命要够硬。”
“尊上......”
“不想死的话就听从本尊的安排。”
“是。”
女童几经生命垂危之际又屡屡化险为夷,展现出极强的生命力。让行医半辈的医官不禁感叹这女娃命大也足够硬!
跛脚管家见夜珣单手扶额,闭目养神。在烛光的掩映下,不见邪魅众生的双眸,只余俊逸的脸庞仍不失霸气外漏。
管家不敢上前打扰,站在原地静静等候。
夜珣睁开星眸,想起往事竞睡着了。忆想梦中心绪难平,神情复杂。
“尊上。”
夜珣抬眼看他,那如鹰一般锐利深邃的眼神似是能看穿任何人所想之事。不由得管家打了一个冷颤,声音也不免有些丝丝发抖。
“尊上,齐少主求见。”
“让他进来。”
不多时,朗烈手拎一锦盒坐到夜珣面前。
“夜兄,多日不见一向可好?”
夜珣瞟向他,“你深夜到访,寒暄问候的话就免了。”
朗烈尴尬一笑,奉上锦盒。
“小弟深知夜兄与明媚兄妹情深,特此连夜送来此物以解夜兄担心惦念。”
夜珣看了一眼桌上的锦盒,付之一笑。
“恐怕这是齐少主的投石问路吧?”
“夜兄把我当成小人,我再蠢也不会打夜兄掌上明珠的主意。”
“你知道就好,送客。”夜珣毫不客气地赶人。
朗烈握紧袖中的双拳,回头仰望那高大威严,气势磅礴的殿堂,早晚有一天他誓将这座城池纳入囊中。
将独步天下威震四方的夜珣踩在脚下,将他所爱玩弄于股掌之中,将他视若珍宝弃如尘土。
夜珣打开锦盒,看到的是明媚每日写给他的书信。‘家书抵万金对他来说真真是一点不为过。’信中对他的想念及江南的新奇事物,其中不乏明媚随性的画作,他脸上泛起明快的笑意。
厚厚的家书未能填补他整日挂念的心,反而更加的空虚。他踏着晨曦来到日月阁,早上第一缕阳光照进满是思念的窗,暖暖地洒在他迷人的脸上。
绕窗的轻风细细长长吹画出她的眉语目笑,天边的云影深深浅浅勾勒出她的清丽容颜。他此时觉得自己像是一只风筝,那拨动心弦的长线却牵在十年前的蓝衣女童手中。即便他飞的再高也不曾远离她的左右,原来命中的牵引早已注定。
夜珣步出日月阁天已大亮,他看向远方,笑了。
很多事,唯有当距离渐远的时候才能回首看清它,幸福就在明媚的阳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