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枯枝败叶会在秋天还没开始的时候就暴露出来,一如人心。姬醅看着他们送进来的东西,漆黑的眼睛里都散发着寒气。一碗黑色的汤药,颜色深沉的可怕。她抬起眼睛看向把药送进来的人,然后转到他身后的人脸上。
“臣妹不知皇兄是什么意思?”
沉籁半张脸都笼罩在阴影里,另外一张脸上也是隔着雾一般朦胧。姬醅的心却并不因此而动摇,相反,她头脑清醒得很,只要是他有任何异动,她会立马解决他。她是冷酷的,她是自私的,甚至可以说她是冷血的。因为这样的冷漠,她才能活在自己热爱的世界里,甚至把很多人都排除在外。她是没有心的吗?不,她有心,但是她更清楚只有把真心隐藏,用理智战胜一切。
“你是真的不知道,还是假的不知道。乐胥,你肚子里的,到底是人还是个妖怪?”
冰冷的嗓音像是刀挫冰面的刺耳响声,几乎是想毫不犹豫地宣判这个孩子的死刑。姬醅看着他,漂亮的眼睛里流转着陌生的光华。
“怀胎两年都没有生下来的东西,能是人吗?你如果把它打掉,我们还能好好静下来谈谈以后。”
因爱生恨那又怎么样?无论她曾经选择是什么,天真和浪漫都应该给他停止了。只有在他的身边,她才会永久的安静。难道她什么都不明白?
“她是什么?不需要皇兄教我。她是我两年熬过来的,不是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的。”
他向前一步,他的阴影几乎把她笼罩住了。
“我倒是想知道,你又有什么能力来指责我?”
“丢失祖宗疆土,偏安一隅之人有什么资格装样子。”
这简直是撕破脸的节奏,他憋着一团火,却发作不得。她是乐胥,她是他爱的人,所以她才可以为所欲为地伤害着他。谁先爱上,谁先输?是这样吗?所以她才会如此放肆,甚至不惜和他作对。
“乐胥,我们把话说开了。你是不是因为知道我爱着你,你才这么放肆?”
姬醅冷着脸反问:“臣妹的孩子又做了什么?皇兄一定要她死?”
容不下的,到底是孩子?还是她这个母亲?孩子她会要,谁也不能阻止她。
幽幽的香味突然传了出来,姬醅脸色一变。沉籁看着她瞬间变得苍白的脸色,不由得奇怪,刚想回头却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身后的男子倒是笑地恣意邪气,看了很是眼熟。
“和一个凡人说那么多做什么?这些年倒是越活越回去了,自己是女娲血裔的事情也能忘记吗?”
姬醅看着他一头樱色的长发,金银两色的眼睛,还是叹息出声了。
“我没想到,那个幕后的人竟然会是您。”
烛九阴微微一笑,漂亮的眼睛弯成两个新月。看似温柔亲切的表情下面,深藏着的却是黑色的泥淖。
“小慕慕真是不可爱,这么聪明会让人很为难的。”
“你什么时候发现我的?”她问。
“从你离开昆仑开始,我就一直跟着你们。看着我们家的小慕慕不得不和小睚眦悲欢离合,不得不一步一步踏进我的圈套里。”
“我原本是想在你们去昆仑之前就解决掉你的,甚至是让睚眦的那个弟弟饕餮上场。可惜的是那个小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加上你姑姑旱魃也是的确是龙族的克星,不过也没关系,龙族的人和我没什么关系。”
黑色的莲花在他指尖徐徐盛开,简直美绝了。但是这是触目惊心的恐惧,在绝对的力量前面,任何反抗都无力像是挣扎。
陌轻尘摸摸她的头发,弯月亮一样的眼睛里却是冷漠的光。
“慕慕,我一直都觉得你是个乖孩子。但是,想要篡改历史这件事情,可不是乖孩子该干的事情。”
“原来觉得杀了你一了白了,但是我改变主意了。”
姬醅浑身都在颤抖,那是对可怕力量的畏惧。她看着那双异色的眼瞳,手不知道该往哪里放,或者说,她只有下意识护住自己的肚子。
“不如忘掉一切怎么样?”
陌轻尘浅笑嫣然的模样像是利剑刺伤她的眼睛,她猛地推开他,但是无法阻止那浅色唇瓣说出的咒语入耳。
不想忘,不敢忘,怎么能够忘掉?就算黑暗铺天盖地,悲伤将她的人生撕成粉碎。她也有想要守护的记忆,也有不舍和难忘的过去。
“这个世界不属于你,不属于我,也不属于我们的孩子。我不忍心杀了你,只有想办法把你永远囚禁在我身边,直到你死。”
冷酷的宣判让她的眼泪都掉了下来,绝望像是潮水淹没她的五官。过去的,那一切都在被抽空夺走。到底还有什么能够永恒不灭,还有什么样的力量能够把她从无尽黑夜里救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