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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曼珠沙华

小说: 谪仙高冷,腹黑将军请自重 作者: 折颜 字数:2030

  死亡像是什么?

  不过是醉倒在一片火红的花海里,长睡不起。梓砚记得这句话,却不记得是谁告诉他的。

  和大部分神仙一样,梓砚是无法记住所有和他相处过的人的。他的生命太漫长,而所遇见过的人,有如长河里的流沙。不是所有的流沙都能被河流记住,不是所有的面容都能铭记于心。

  张慕之于梓砚,是朋友,是知己,是白子之于帮凶的关系。如果没有长歌,如果没有敌对,也许他们会在一起。一起偷跑到无人的山上,餐风饮露,采菊东篱。可是这世间的事,哪来那么多的如果?张慕和梓砚,注定了会站在不同的立场,注定会成为对手。

  千百年前,他亲手把她封印在昆仑穴中。千百年后,还是要直面再次解决挚友的现实。

  该来的,是逃脱不掉的。他自混沌中孕育而出,就是为了保护这世间的太平安定。任何存在的不稳定因素,都要被他排除。

  当千年一次的红色曼珠沙华再度盛开在三途河,紫色的叶随风凋零。他枯等着命轮的流转,终于还是到了这一天。他守着同样的花海,看着它们几度开谢。时间像是指缝里的沙粒一样,不止何时就从握紧的掌心不见。

  “时间,到了吗?”

  幽深的冥界,暗无天日,唯有那时隐时现的弯月偶尔流连。梓砚摸了摸额角的繁花,感受到封印的力量终于崩裂。不由得微笑,不由得叹息。

  他忽然就记起来那张脸,虽然他以为他早就遗忘了一切。白色的发,浅色的眉,还有漆黑的眼。

  “天上诸仙,不敌此女容色倾城。他日成人,必要祸乱众生。”

  古老的佛谒不知从哪个角落里冒了出来,他静静地回忆着。然后回身从血色花海里,取出了自己的法器—雨霖铃。

  “我说过,他日,你若开启燃魂灯,我必穷尽毕生修为,将你斩杀。”

  雪亮的刀兵直插在血色的花海中,流光飘过,只见神兵化为片片齑粉。

  那是雨霖铃的力量,能够让光阴流转,静止时空。梓砚从来没有真心想加害谁,只是他知道自己的责任。

  燃魂灯一出,生灵涂炭。

  这是他时时刻刻都要谨记的东西。封印燃魂灯,绝不让它被点燃,要把它结束在这里。张慕的仇恨,不应该被人唤起。她应该只是一个平凡的女孩子,养点花,晒晒太阳,像一个正常女孩子一样生活。但是,仇恨遮蔽了她的眼瞳,她看不到这个世界还是有许多的爱和温柔。

  但是,梓砚又何尝不是一样的呢?

  他被天界的神欺骗,偏见蒙蔽了他的眼睛。他不知道曾经发生的一切,不过是天界妖界魔界,三界利益之驱使。

  燃魂灯从来都不是邪物,它是改变九州命运的灯盏。

  人应当有人的路,妖应当有妖的路,魔当有魔的路,而神自然也该有神的路。痛苦是因为长寿和不老,而快乐也是因为长寿不老。当神面对着这个世界新旧老去之时,他内心的善会不断被时间消减。

  神魔一念间,天理自轮回。

  但是曾经是蓐收,是张慕,但是现在仅仅只是睚眦的姬醅的女子。她要面对的,可比别人多的多。

  “和我去东海吧。

  大手从身后抓来,把鸳鸯锦被下的女子抱在怀里。姬醅不好意思地往被窝深处蠕动过去,试图躲开睚眦的手。但是,很可惜的失败了。

  “我先去兰陵和铎津看看。”

  带着微微凝滞的哑声,姬醅还是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是要去看看他们么?”

  “因为欠好多人喜酒,不得不去。”

  睚眦微微勾起唇,艳丽的容颜倒是有几分撩人。“随你喜好吧,你开心就好。”

  姬醅点点头。然后,似突然想起什么,回身说:“我们去见青阳好不好?”

  再次从姬醅口中听到这个名字,睚眦不知道自己该怀着怎样的心情?青阳是何人?为何让她如此牵挂?

  但是,等他走到矮矮的坟冢前时,也不由得一怔。

  “青阳是我的生父,可是我不知道我的生母是谁。他活着的时候,没有好好看过我。现在我嫁人了,却想让他瞧瞧。”

  她是他的女儿,他是她的父亲。她敬仰父亲,和所有的孩子一样。但是,他却不得不抛弃她,离开她,甚至是杀死她。但是,他仍然是父亲,她依旧还是她的女儿。就算拥有从幽冥回来的力量,却无法改变生死离别的悲伤。

  “他一定会高兴的,因为你长得那么漂亮。”

  睚眦虽然不会安慰人,却也知道要说些好听的。可惜他的漂亮话却是不能阻止她掉泪,这让他感到无措。虽然杀伐天下,盛名一世,却不能让她不再流泪伤悲。这对他而言,简直是无奈。

  姬醅依着他,火红的衣衫在风中烈烈做响。她的父亲葬在昆仑山下一处隐蔽的地方,虽然活着的时候不能守护在女儿身旁,但是死去以后依然想要抚慰她分别的悲伤。

  “从今以后,你的家人就是我。我会爱你,会保护你,会让你快乐。假如我违背誓言,就让我不得好死。”

  突兀的誓言自他口中而出,姬醅本想拦着他的口。但是却为他眼神里的光彩吸引,没能成功。

  那是温柔的眼神,直教你溺毙在那眼波之中。

  “从今以后,我的家人只是你。除非你离开我,我会一直留在你身边。”她看着他说,眼神真挚诚恳。

  除非你离开我,否则我不会离开;除非你发现我是在利用你,否则我不会离开;除非你发现我是那千万年前的白子,是三界追杀的人,否则我不会离开。

  我是那么爱你,甚过爱我自己。

  姬醅把头抵在他的胸前,灼烫的液体像是要浸染他的心。他以为她是为了感动而哭泣,却不知她在为离别而悲伤。她是那么悲伤,想到要离开他,想到要背弃他,想到要独自去面对那黑暗的未来。

  那是她不能承受的痛苦,无法说出口。唯有独自承受,直到暴露在日光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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