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梓园飞雪 12

小说: 妃凡心计,攻陷霸道王爷 作者: 若存 字数:2838

  锦舟这才注意到,两件长袍背后,离地一尺的地方,不知何时也飘来了许多手持琵琶、二胡等乐器的戏袍,仿佛一个完整的戏班子乐队,只是没有戏台,没有幕布。

  亦没有人。

  那些飘动的袍子在空中停住。

  乐声悠悠忽忽地响起,那乐声出奇的悦耳动听,仿佛融合了世间所有的尔雅天籁,糜糜之音幽幽响起,直往她的耳朵钻,直钻向心底。曲调轻快。空灵而欢乐的音乐

  响彻寂静的夜空,而这欢乐在此时此刻此景中,却显得十分渗人、诡异。

  绛红袍和紫檀袍子却静止。

  那对相依相伴的恋人,仿佛一直这样相依,直到,地老天荒。

  乐声突然由低转高,由低沉变得婉丽轻快,一件雪白的纱裙应声飘来。

  那件雪白的纱裙,仿佛高高在上,仿佛不沾任何瑕疵,清冷而孤傲,如同初开的梨花,亦如同梨花树下那个让她心惊的轻伶倩影。

  篝火幽灵一般舞动,池锦舟似乎已忘记了恐惧,全神贯注盯着那幽魂一样飘来的“梨花白”,神经似乎已绷紧。

  “梨花白”已开始翩翩起舞。

  不似一般舞蹈那样柔情似水,尽管是纱裙,却有一种凌厉的劲力隐隐萦绕。

  紫檀袍子微微颤动,似乎已急不可耐。绛红袍子牵住它依旧不肯松开,越是如此,紫檀袍子便愈是急躁,昔日曾山盟海誓的恋人,已成累赘,已成绊脚石。

  紫檀袍子向那抹“梨花白”扑去,“咝”随着空气中划开一声刺耳的帛裂,紫檀袍子的袖子竟被绛红袍子生生扯下一截来,绛红袍子重重跌倒,只留下半截袖子在身旁,它微微抖动,似是哭泣,似是怨诉。

  紫檀袍子如愿以偿,抱着那抹“梨花白”如获至宝,紧紧缠绕在一起,那么紧,那么亲密,仿佛它们一直就在一起,仿佛它们一开始就在一起……

  往事一幕幕,一桩桩一件件,都清晰地浮现在脑海里,清晰地重演。

  最清晰最凄苦最深刻的痛楚仿佛被人挖了出来,一遍一遍地重新品咂……锦舟突然痛苦地大叫起来:“都是桑梓!都是桑梓!都是那个女人!”

  “啊!”她一声凄厉的尖叫,随手捡起身边的一切石头朝那抹“梨花白”掷去,紫檀袍子似乎嗅到了危险的气息,揽着“梨花白”轻轻一闪,那石头便打了个空。

  倒下的绛红袍子似乎心有不甘,在山风的拂动下缓缓立起来,却始终紧紧地攥着那半截袖子,如同落水的人抓着最后一棵稻草,不肯放弃希望。

  它一次又一次地向那紫檀袍子扑去,却一次又一次地被挡回。

  如同被关在琉璃瓶子里的飞蛾,被爱的人打入那万劫不复的冷宫,熬不过漫长无际的兀兀穷年,一旦望见瓶外温暖迷人的火焰,便失去了理智,一遍又一遍地撞击瓶壁。可是那琉璃的瓶身固若金汤,她如何能够撼动半分?

  只是不依不饶,不屈不挠,直到自己遍体鳞伤。却不敢停下来,怕那无边无际的寂寞漫上来,将她整个吞没……

  一件黑衣上衣缓缓登场。

  只是上衣,没有下半身。

  因为只有半个身子,所以比没拿乐器的所有的袍子都要矮一大截。

  它没有下半身。

  没有。

  锦舟见它上场,却不知不觉出了一身冷汗。

  绛红袍子被紫檀袍子又一次推倒。

  那黑上衣住出臂膀,稳稳地将它扶住了。

  绛红袍子急急地挣脱开来,黑上衣的双袖仍保持刚才扶她的那个姿态,似乎有些失神。

  池锦舟背上的冷汗已将衣衫湿透。

  只见那黑上衣又轻轻地挽住绛红袍子,绛红袍子稍微挣了一下,不动了。却又微微躬身,俯下来,黑上衣附在绛红袍子旁边,像是两个人在窃窃耳语。

  乐声却慢慢缓下来,静下来,只留尖锐而轻柔的笛声幽幽作响。那笛声很幽远,似乎是从极远极远的地方飘来的,辗转反侧,刮着耳膜,如同鬼魅的怪诞的谰言,想要窃听绛红袍子和黑上衣的呢喃低语。

  那绛红袍子却缓缓直起身来。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

  池锦舟心一惊,再也忍不住,滕地从乱石堆后窜出,大叫一声:“不要!”

  可是已经迟了!绛红袍子已经伸出长长的水袖,卷起一把锋利的匕首,朝后面的一件太监服刺去!

  太监服撕裂的瞬间,有艳红的血流下,与此同时不知何处,发出奇异的尖叫!是姚仲宇扭曲的笑声:“你为什么要杀我?仅仅是为了嫁祸吗?你为什么杀我?你为什么杀我?你为什么杀我?你为什么杀我?你为什么杀我?你为什么杀我?你为什么杀我?你为什么杀我?你为什么杀我你为什么杀我你为什么杀我?你为什么杀我?你为什么杀我你为什么杀我你为什么杀我你为什么杀我?”

  她跪在地上,额头重重地磕在尖石上,血缓缓流淌,安静无声,仿佛已经死掉。

  她跪得太久,那血并没有流下,而是蜿蜒地淌进密密的黑发里去,如此狼狈可笑,看起来就像是有人砍了一刀,把她的额头生生切成两半。

  “姚公公……对不起……对不起……”她着了魔一样喃喃自语,早已是泪流满面。

  “是我害死你的,可,可是……是霍东篱逼我的!是他逼我怕!”

  “池锦舟......”

  --翎澈?!

  池锦舟只觉得那一瞬间心跳都已停止。

  终于慢慢抬起头。

  恰好对上傅翎澈的身影。

  她骤然一惊,浑身上下都不住地颤抖起来。迟疑,恐惧,惊讶,喜悦……只化作盈盈闪烁的泪光……“翎澈……”她已情不自禁地低哑唤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怎么在这里……”翎澈淡然一笑,明明是笑着,却又隐隐挟着一股抹不掉怒意与怨愤。

  “我在这里,我来找你,你很惊讶是吗?”

  “翎澈……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怎么会在这里?”傅翎澈似笑非笑,“死人应该待在棺材里,鬼魂应该待在阴曹地府的不是吗?”

  “你听我解释,我是……”

  傅翎澈蓦然回头。

  看见他的脸,池锦舟瘫坐在地上,再也没有力气。

  那哪是一张人的脸!

  他衣服全是血,一身月白的常服,却全是可怖的红褐色,大片大片,密布的翳云,漫上衣襟,庞……他的脖子上,有可怖的伤口,血正是从那里流下!”

  “你知不知道,桑梓被你父亲的毒箭射死了,我就跟她一起死了。可是我找不到她,她的灵魂已经灰飞烟灭......池锦舟,皇宫容不下我,人间容不下我,阴曹地府,也还是留不得我。”他语气的温柔无比,却有几分凄凉落寞,“所以,我就来找你了。”

  他又轻轻地问:“我知道,就算全天下都容不得我,你不会不管我的,对不对?”

  “你……你不怪我吗……”

  傅翎澈不说话,俯下身来,试图将她扶起来,在他的手触到她的手那一刻,池锦舟触电一样地缩回:“啊!”

  “锦舟,锦舟,你是在怕我?”

  “我……”池锦舟说不出话来。

  夜突然变得很静,很静。

  傅翎澈也沉默不语,在离她很近的一块石头上坐下来,他的衣袍宽大无比,被风吹得像水一样地溢开来,整个人都是轻飘飘地没有着落,有说不出的落寞之感。他呢喃低语,自嘲似的说道:“是啊,我已做了鬼,已不是那个纨绔但却有钱有势的九皇子了不是?”他的目光又投向地上那堆焦灰,那样大一堆戏袍还没烧尽,隐隐可辨布料的残骸。零星的火星在这无边的旷野上一闪一闪,竟是说不出的阴森诡异。

  他的嘴角泛起一丝微笑,指着地上那堆焦灰:“你看,那是我的朋友们,他们听说你要来,都说要给你送点礼物,可是送什么呢?阴魂的晦气太重,不方便送物什,我说跟他们说,就给你演场戏吧,演什么好呢,就演你自己的故事。锦舟,你觉得,他们演的对不对啊?是不是这样的啊?”

  他没有问演得好不好,而是问……演得对不对,是不是这样的……

  锦舟心里一阵阵忐忑,浑身筛糠似的发抖……不不,不是的,不是这样的……锦舟不住地摇头,我不是想害你……是……是桑梓那个女人……

  “浑帐!”突然一个苍老而嘶哑的声音在背后一声愤怒地断喝,“到现在还想狡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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