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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往事迢迢徒入梦

小说: 摽梅令:篡心毒后 作者: 杳杳 字数:2220

  痛,钻心的痛楚自背上传来,直贯心脏,全身上下无处不是被撕裂的疼痛。

  阳光一缕缕,如金色利箭,刺得眼睛睁不开,纱幔外人影幢幢。画瓷喉咙中干哑,终究是活过来了不是吗?

  梦中那一幕幕往事犹在眼前,紧紧咬唇,知道口中溢满血腥味才感觉到真实。

  画瓷脑中昏昏沉沉的,又躺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细细回想那日发生的事,刀光剑影似乎只在一刹那,生死攸关的存亡关头,她心里忽然萌发出一个念头,如果自己为睿帝挡了一刀,凭了这份救命的恩情,睿帝以后还会对自己不信任满怀,还怕他会质疑自己吗?念头一起,她就奋不顾身挡在睿帝前面,虽然是受伤了,到底还是无大碍,她赌赢了,尽管是拿自己的生命来做赌注,还是成功了,不是吗?

  谨之说她足足躺了三日,现在是在驿馆。画瓷边喝着粥边点头,谨之却欲言又止。画瓷看她,道:“出了什么事?”

  谨之看她,俯身贴耳:“小主,你是被薛神医救起的。”

  薛神医?耳边一道惊雷炸起,神医薛净尘,虽是三哥的老师,却也没少见过她,甚至画瓷有些时候会去向薛神医请教医术。当年薛净尘和周朝皇室的关系不会没有人知晓。若他和三哥碰上,一个不小心,被有心人抓到把柄,当年就是肯定会被掀开。当年战场上,周朝皇上、皇子全部迎战,悉数身亡。事后叛军肯定会清点人数的,再看少了一个人,如何能安心?

  而且三日前,刚刚有歹徒来行凶,后脚便有薛神医到来救他,无论如何,都会让人起疑的。

  “那薛神医和傅太医见过面没有?”画瓷神色如常,看不出情绪,只是数日未修剪的指甲紧紧攥着身下锦衾,指关节处青白。

  “见过了,不过他们好像素不相识。”顾谨之道。

  “唔。”画瓷道,“难得两个都是悬壶济世的妙手仁医,也当切磋一下医术。”

  “小主不用担心,会有机会的。”

  画瓷浅笑点头,似是赞同顾谨之的话,却没有回答。

  薛神医下午来给画瓷把脉,傅启作陪,谨之立在画瓷床侧。四个人居于一室,分明是往日旧人,却全然不敢相认,四人只是僵硬,或躺倚在床上,或站立随侍,或跪在地上,身份悬殊起伏,再难回到从前。

  “多谢薛神医救命之恩。”画瓷道。

  画瓷手腕上系了一根红色细线,薛净尘在绣幔外面手搭在细线上,看了那剪窈窕细影,想到那日从山上采了草药下来,看天色已晚,本想找了家客栈投宿,然后看了一个仪表端秀的公子抱了一名女子一路疾奔,走过的路上一片殷红血液绵延蜿蜒,有种说不出来的诡异之美。处于医者本能,他拦下那名男子,企图救那女子。

  那男子绝非等闲,面如冠玉,眼角戾气横生,虽是一身便服,仍掩盖不了气质。薛净尘心中一凛,再看男子身边跟了数位彪形大汉,牵着小女孩的妇人也是气度雍容沉静,心下已是有了点底。于是对了那男子道,“我是懋都一带的大夫,我可以帮忙看看这位姑娘。”

  那男子目光锐利的打量他半天,看了薛净尘背着背篓,里面盛满不知名的中草药,鞋底满是淤泥,手虽是干净的,然指甲里仍有泥土仍未清理干净,放下心来。

  薛净尘替了画瓷把脉,翻了她的掌心,呼吸一滞,探了探她的鼻息,鼻息微弱,当下从随身携带的布袋里取了两枚药丸给画瓷服下,暂时护住画瓷心脉。

  回到客栈,配了药粉,由顾谨之为画瓷涂在伤口上。睿帝到底是个疑心重重的人,派了傅启来检查。傅启与薛净尘相见,两人虽然心里十分震惊,面上却没有表露半分。傅启虽然相信薛净尘,但按照程序还是仔细检查了一番。

  地方上的官员闻声赶来,将大队伍接到驿馆,薛净尘随他们同去。

  只是逃掉的那个人终究还是没能抓住,至于有没有同伙,目前仍未知晓。不过现在大家都有了警惕之心,安排了重重侍卫、暗卫严加看守驿馆,就算再有刺客突袭,量他们也逃不出去。

  “回小主的话,为小主医治是草民的福分。”薛净尘不卑不亢答道。

  画瓷含笑点头,温婉端庄,仿佛与薛净尘真的是素不相识,其实两人是否相识,已然不重要了。隔了纱幔,画瓷俯看薛净尘,心中涌上无边苦涩。犹记得,三年前的薛净尘意气风发,总是一袭白衣出尘。宫内向来忌白衣,但他穿来,却温文儒雅,连父皇也从来不曾限制过他。薛净尘素来爱干净,总是纤尘不染。现在虽然也是白衣,却再难看出当年那种气度,两鬓已染上了霜白。分明不到四十的年纪,看上去却已经老了。想来他这些年过的也不是太安稳。现下这世道,又有谁是真正过得畅怀无忧的呢?、

  “奴才为小主配了药,小主只需要每天涂抹伤口两次,一个月后,小主的伤口就会痊愈,看不出伤疤。”薛净尘道。女儿家素来爱美,虽然画瓷他从小看到大,一向是大大咧咧的,不爱惜自己的肌肤,到底还是女儿家,身上留下这般大的疤痕,以后还是会难受的。再者,她现在侍奉皇上,虽然皇上会因她的救命之恩而感激画瓷,但男人薄情寡义,若有朝一日终究不喜欢画瓷身上丑陋的疤痕,因此厌恶了画瓷,于画瓷还是不利的。

  难得薛净尘连这点都想到了,画瓷心头微暖。“多谢薛神医。”

  “小主严重了。”

  风撩起纱幔,四目相对,仅剩下一望无际的悲凉。

  画瓷的伤口慢慢结痂,薛神医交代了一些事情,就告辞离去了。离别前与傅启说了什么,终究是无从知晓。

  睿帝每日来陪伴画瓷,与她说笑开怀。玉临王夫妇、东相王夫妇、侧妃也派了侍卫护送回京,如今留在汨郡的只有睿帝、几位妃嫔和太医。画瓷的伤虽然需要精心调养一个月,只是政务要紧,睿帝能等,国事终究是等不得的。明日大队就要启程回京,虽然路上免不了一番折腾,然那日生死一刻都挺过来了,还怕在路上折腾死吗?

  画瓷虽然受伤了,却也从来不懈怠了梳妆,每每清晨,梳洗完毕,总是淡扫轻妆,梳了极简单而又利落的发髻,未曾流露半分痛苦之色。反倒让睿帝平添了一番怜惜和敬佩。虽然是为睿帝挡刀,也不焦躁,倒是令众人刮目相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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