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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流恨声传羌笛

小说: 摽梅令:篡心毒后 作者: 杳杳 字数:2339

  我叫司马婳,是大周朝的玉沛帝姬,我的父皇是大周朝最后一代皇帝。

  母后与父皇少年结缡,恩爱非常。我有十二个兄弟,姐妹六人中,我排行第五。其中与我出自同一个母亲的有三个兄长,三哥与我最是亲密。

  我的三哥讳承烨,字文启,长我八岁。自幼酷爱学医,父皇最是疼爱子女,见三哥无心朝政,便满足三哥的心愿,为他请了当世有“妙手神医”美誉的神医薛净尘教他学医。自此三哥学医更是孜孜不倦,他常常轻装便服、隐藏身份去民间救济百姓。后来他的行踪被我识破,我佯作告诉母后去,威胁他以后带我出宫。三哥禁不住我的软磨硬泡,只得举手顺服,我的满身医术也是在那时候学会的。

  母后生下我时已近不惑,又因为只有我这么一个女儿,对我更是宠溺得无法无天。

  幼时最爱趴在母后膝上,任母后摩挲我披散在肩上的柔软细发,慈爱地说:“阿婳,你这名字是你父皇想了数日才取的。婳,静好也。《后汉书》中有‘微婳霍奕,别鹜分奔’,你父皇希望你做个娴静美好的女子,一生快乐无忧。”

  母后每每这时总是目光柔和地看着我,宛如皎洁而柔和的月光将我紧紧包围,如一朵茉莉绽放小小洁白的花朵,吐露清雅芬芳的气息,让人心旷神怡而不会如薄荷般刺鼻醒脑。

  我底下有个六妹,比我晚两岁,叫做姝儿,很是瘦弱胆小。长姐家的女儿明媚和姝儿一般大,本来应该叫我“五姨”,但我嫌她把我叫老了,一直威逼她随着姝儿叫我五姐。

  四姐司马姤比我长六岁,我儿时的诗词都是四姐教我的。四姐素来气傲,不愿屈服人下。及笄时父皇要为她指婚,满朝文武家适龄的公子她硬是看不上,好不容易蹉跎了三年岁月,镇守北方吴地的镇北大将军携子回朝。金銮殿上,那将军的几个儿子个个仪表堂堂,威武不凡,更兼三子文韬武略,四姐对他一见倾心,娇羞无限地请求父皇指婚。父皇对他也甚为满意,当下便拟下玉漓帝姬司马姤下嫁的诏书,婚期为三月后,可是四姐还是没有等到嫁人的那天。

  西方戎狄原本是我大周朝臣子,乃一游牧民族,后来渐渐壮大,不愿再臣服于我大周朝的脚下,发兵造反,养尊处优的大周朝皇室却狼狈的不堪一击。戎狄蛮人派使者过来,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使父皇开始彻夜难寐,母后总日以泪洗面。

  后来一次我躲在母后的寝宫外偷听才知道,蛮人以求娶我大周朝最珍贵的帝姬为条件,与我的父皇握手言和,父皇自是不舍,母后也放心不下我这个幼女。我想到前天悄悄出宫,原本富饶繁华的丹阳城此刻早已没有昔日的威武,恍如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病痛缠身,痛苦呻吟,让人为之心碎。

  我跪在父皇面前,“儿臣愿嫁到戎狄和亲。”我不知道我是怎么说出这句话的,现在想起来,只觉得耳中嗡嗡作响。

  父皇双眼通红,是啊,这些天,他早已是临近崩溃了。原本尽享齐人之乐的父皇看不出年纪,不过短短的一个月时间,他的双鬓却已经变得花白!

  我不记得是怎么走出太极宫了,只记得父皇讷讷道:“阿婳,你是父皇最珍爱的女儿,父皇宁愿死,也不愿牺牲你来挽救大周朝的生死存亡。

  西方戎狄步步逼近,镇北大将军一家投伏戎狄,不仅给我周朝皇室以重大打击,更让我心高气傲的四姐萎靡不振。官拜一品的左相大人李谌兆临危请旨,请求率二十万重兵去杀敌。父皇明知此刻不可将兵权交到外姓人手中,却还是被李谌兆的反复献言打动,将丹阳城的最后一支精兵交给了李谌兆。

  孰料李谌兆狼子野心,勾结戎狄,罔顾君臣之道,倒戈相向我大周朝,屠杀周朝无辜子民,焚尽周朝南山祖庙绵延数百里。

  父皇被彻底激怒,披坚执锐,率着我的十二个兄长亲自上战场讨伐敌人。

  临行那日,我去送别,抱着三哥亲自为我刻的笛子,拉着三哥的袖子呜咽说不出话来。三哥抱住我,我感受不到他的温度,只有冰冷的铠甲咯得我骨头都疼了。三哥虽然最是儒雅,但素日常教导我男儿有泪不轻弹,女儿亦如是,不过那日送别时,他抱着我哭了,灼热的泪水顺着我的脖子渗入肌骨,仿佛也灼伤了我的心。

  临行前,三哥让我吹一曲《落梅花》为他们饯行。

  寿阳妆晚,慵匀素脸,经宵醉痕堪惜。前村雪里,几枝初绽,冰姿仙格。忍被东风,乱飘满地,残英堆积。可堪江上起离愁,凭谁说寄,肠断未归客。流恨声传羌笛。感行人、水亭山驿。越溪信阻,仙乡路杳,但风流尘迹。香艳浓时,东君吟赏,已成轻掷。愿身长健,且凭阑,明年还放春消息。

  惟愿我的父兄们能早日凯旋归来。那一日我在城楼反复吹着《落梅花》和《折柳》,一遍又一遍,直到喉咙干枯得像一口枯泉,又像被太阳的灼热融化了的冰块绝望着散发寒气。我不知道这山长水远的路,我的父兄们能否听到我的笛声,但我还是想把这殷切的祝福送给他们。

  回到宫中,我仿佛一夕之间长大,我不再向母后撒娇任性,也不会再逼着明媚喊我姐姐。我开始学着为母后分忧,照顾自己,照顾妹妹。

  几个月的煎熬等待,我们犹如困在蚌壳里的砂砾,看不见曙光。没有捷报,没有他们凯旋的消息,死者越来越多,希望越来越渺茫。

  我的三姐玉济帝姬司马嫱,一介女流,在叛军逼近丹阳城时,不顾身孕,和驸马亲自上战场,双双殉难。

  此时父兄们战死沙场的噩耗从边陲传来,母后日夜啼哭,终于在半个月后,哭瞎了眼睛,原本母仪天下、夺目耀人的母后此刻如一老妪,疲惫不堪。我身为皇室唯一的嫡长帝姬在这一刻挺身而出,妹妹需要我照顾,母后需要我看管,就连那些濒临疯狂的妃嫔们我也得费尽心思去安抚。

  有时候我甚至想着,叛军就这么早点攻破城门该多好,我不用在漫天黑暗中死守着看不到未来的希望。

  烽火四起,京城也是一片人间炼狱。火,漫天的大火,焚尽丹阳城一切美好。尸体残骸,到处被毁灭殆尽,不给人留下一丝美好的幻想。

  叛军攻入我长姐的府邸,生生将我长姐玉泠帝姬凌虐致死,与我年龄相差不过两岁的明媚被掳走,不知踪迹。我的二姐玉清帝姬司马娇誓死不从,被叛军乱刀砍死。她的一双儿女,长子被一剑拦腰斩断,幼女被生生摔死。

  丹阳城岌岌可危,就在整个皇室束手无策,焦头烂额时,我的母后清醒了,开始意识到身为国母的职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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