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父皇召见陈怀瑾的时候，二皇兄也在，听闻陈大人要带上我，他也当即毛遂自荐，要同陈大人一同去沣江。当时父皇正为着沣江水患的事儿生气，盛怒之下，训斥了二皇兄。”
“那他来找你做什么？父皇不是已经训斥了他，他还贼心不死么？”
萧景铄摇了摇头，“当日父皇虽训斥了他，却也没有驳回他，只压了这件事儿说是改日再议。”
孔阳登时不解，“改日再议？父皇这是什么意思？”
“我哪里会知道，昨日二皇兄拿着东西去工部，想叫我去同父皇说说，一来叫他出京锻炼锻炼，二来正巧他小舅舅许崇在沣江，许久不进京，此次出京也可替母后去探望探望。我也不知父皇是个什么意思，哪敢私自做了决定，正巧当时工部事务繁忙，我不大得空才将这事儿搪塞过去。今日我休沐，就怕他今日还要来，我便吩咐下去说我出门了。”
孔阳点点头，“他这两个理由倒是挺充分的。不过他小舅舅不是在北边做生意么？怎么又跑到南方沣江去了。”
“你忘了，他家有粮铺，如今沣江水患，庄稼全毁了，粮食更是有钱也买不到的金贵物，许崇怎么可能放弃这么个赚钱的大好机会。此时出现在沣江不足为奇。”
孔阳皱着眉头沉思，半晌，才开口说道，“萧景陌一直呆在礼部，如今工部的事儿，他来掺一脚，恐怕没那么简单，许崇在沣江，莫非他俩有什么猫腻？”
孔阳抬头看向萧景铄，发现萧景铄正低头看她，不由得面色一红，急忙将眼神移开。
萧景铄发现她的不妥，只笑着揉了一把她的头发。“这丫头，人家一个动作，你能想出八十种想法来。”
孔阳一乐，躲开了萧景铄的魔爪，闪到一边去整理好自己的头发，“你这人，先前你教我人心险恶，现在又来怪我想法多，我真是弄不懂你。你到底是想让我多一点心眼呢，还是想让我傻一点。”
萧景铄听她说这一番话，只淡淡的叹了口气，“人心险恶是我教你的，可我何尝不想让你傻一点，至少你快乐一点。”
孔阳撇嘴，悄悄翻了个白眼，“话都要你说尽了，再说，我现在也挺快乐的。”
萧景铄不再言语，同她站在风中，不知在想些什么。
第二日，萧孔阳起了个大早就进宫去了。
孝武帝还未下朝，萧孔阳百无聊赖的坐在养心殿的龙床上打滚，等着孝武帝下朝。
正当孔阳困得上下眼皮直打架，昏昏欲睡时，养心殿外响起了太监那特有的尖细的声音，“皇后娘娘驾到。”
尖细的声音震得孔阳一个机灵，她忙从床上爬起来，整理了自己的衣冠，又重新将床铺好，立在内室门边准备行礼。
“母后万福。”孔阳敛了眉眼，规规矩矩的冲皇后福了一礼。低眉顺眼之间，尽是乖巧。
她一向怕皇后，没来由的，闹得再欢的时候，听见皇后两个字，她也能立马就静下来，像老鼠见了猫似的。
皇后点点头，拉着她的手在桌子旁坐下。“还没用早膳吧，本宫让小厨房做了些，你一会儿同皇上一起用吧。”
孔阳规矩的坐在一旁，虽不敢有什么大动作，却还是有些好奇，“母后不同我们一起吃么？”
皇后摇摇头，“不了，本宫今日礼佛，一早吃过了，就不同你们一起用膳了。皇上马上要下朝了，你在这儿等吧，本宫先走了。”
“母后见父皇一面再走么？”
皇后已经起身往门外走去，听她这话，微微转过头，满头的金银首饰微微摇晃，有些映着晨光，刺痛了孔阳的眼。
“不了，前日因着景陌的事，陛下现在许是还在生本宫的气呢。”
孔阳突然明白为何皇后会于此时出现在这偌大的养心殿里。
她忽然想起那日父皇叫自己择日子，回宫后发现陆离早已去了礼部。
孔阳在心底笑了笑，心里想着这宫里的消息真是灵通，恐怕她踏进这皇宫的那一刻，皇后就已经知道她身在何处了。
她觉得她应该给皇后这个面子，现成的人情，谁不要呢。何况，她还有她的心思。
孔阳抬起头，一张脸上写满了善解人意，她上前两步，离皇后的距离近了些，她笑的乖巧，“父皇也真是的，小舅舅正巧在沣江，二皇兄要去看看也无可厚非不是，毕竟许久不见了。母后要是不嫌孔阳嘴笨，不如就让孔阳去劝劝父皇？”
皇后微微的弯了红唇，眼神柔和下来，“亏得有你这么个可心的人，那就拜托你了。来日你想要什么，就来母后宫里拿，随你挑。”
孔阳笑的一脸天真，将皇后送至步辇上，才重新回到养心殿里。
她瞧了一眼更漏，估摸着孝武帝快要下朝了，索性吩咐了宫人传膳，自己坐在桌子前将皇后的食盒打开，把里面的几样小菜拿出来。
最后一道菜刚摆上来，外面就传来了三声鞭响，孝武帝下朝了。
孔阳站在养心殿的门口，看见一群宫人簇拥着孝武帝而来，晨光打在华盖上犹如一颗上好的明珠，泛着光泽。
孝武帝老远就看见孔阳站在门口，他笑着从辇上下来，拉着她的手往殿里走。
“今天怎么想到要进宫的？”
孔阳见他心情不错的样子，亲自为他布菜，更是惹得孝武帝眉开眼笑。
“还能有什么？想父皇了呗。”
孝武帝吃了一口竹笋，放下筷子上下打量着孔阳，“少来这一套，这回又有什么事儿有求于朕？”
孔阳也放下筷子，滚到孝武帝怀里，撒娇道，“父皇这么说，孔阳可要伤心了。”
孝武帝搂着她，平日里阴冷的眼里满是宠溺，“哦？你要是不说，父皇可走了，前面还有一堆事儿等着我呢。”
孔阳从他怀里抬头，笑的谄媚，“也不是什么大事儿，昨儿我去找皇兄，他说去沣江赈灾的事儿。”
孝武帝面色不改，依旧是笑意盈盈的看着她，“怎么？你昨儿找的是景陌？我还以为你只同景铄玩得好。”
孔阳扁着嘴重新蹭进孝武帝怀里，“父皇真会说笑，我找二皇兄做什么去。”
“哦。我明白了，你舍不得景铄出京，求朕收回成命？朕还记得，上回景铄替朕巡狩的时候，你可是同朕生了好一阵子气。”
“那时候，是儿臣不懂事，父皇别再取笑儿臣了。儿臣是想，是想同皇兄一起去。”
孝武帝有些惊讶，将她拉离自己的怀抱，“帝都这么大的地方，还不够你玩儿的么？要跑到沣江那么远的地方去。听话，沣江正闹水患，太危险，你就呆在帝都，昨日堰国又进贡了一批宝物，你去挑挑有什么喜欢的。”
孔阳摇摇头，扯着孝武帝的袖子，不遗余力的撒娇，“父皇就应了儿臣吧，这帝都的景色儿臣早就看遍了。再说，儿臣去了，也可以帮父皇监督着他们几个干活，要是有偷懒的，等孔阳回来一定向父皇报告。”
如此的好话，她又说了一会儿，孝武帝被她缠的没办法，只好答应了她。
“这下能让朕好好吃顿早膳了吧。”孝武帝宠溺的看着还挂在他身上的女儿，示意她从自己身上下来。
孔阳规矩的在一旁坐好，伺候着孝武帝用膳。
半晌，她又小心的开口，“父皇，刚刚母后来了。留下几道小菜就走了，我劝她留下同父皇一同用膳，母后说父皇许是还在同她怄气，所以就不留下了。父皇同母后一向相敬如宾，母后这次是怎么惹父皇生气了？”
孝武帝看了她一眼，才开口道，“没什么，陈怀瑾要景铄一起去沣江，景陌也要去，我没准，皇后也同我说这事儿，我便训斥了她几句。”
突然，孝武帝放下筷子，了然的笑笑，抬手刮了她鼻子一下，“这个鬼灵精，感情你是皇后派来的说客，饶了这么大个弯，才说到正题上。”
孔阳揉着自己被刮红的鼻头，不好意思的笑了，“父皇都答应让孔阳去沣江了，不让二皇兄去是不是也不太好。而且，孔阳都答应母后了。”
孝武帝似笑非笑的看着她，“答应皇后的可是你，又不是朕答应的，到时候，朕看你怎么跟皇后说。”
孔阳扯着孝武帝的龙袍，一双大眼眨的何其无辜，“父皇不宠爱孔阳了么。”
孝武帝被孔阳瞪得无奈，只好叹了口气，勉强答应了她，“罢了罢了，去吧去吧。”
用过早膳，孔阳去了衍庆宫看望李妃，赵俨陪着孝武帝在养心殿里看折子。
赵俨看着茶杯不再冒热气，他躬身上前，轻声将茶杯拿下，准备重新泡一杯。
孝武帝制止了他的动作，从龙椅上站起来，“不用换茶了，赵俨，陪朕走走吧。朕有些累了。”
御花园里，花开的正好，孝武帝屏退了宫人漫无目的的走着，赵俨跟在他身后不吭一声。
“朕自同外戚斗了一辈子。”孝武帝突然叹息出声，“想不到连万圣至尊都身不由己。”
赵俨并不说话，像个假人一般立在孝武帝身旁。他自幼跟在孝武帝身边，看着他一路走来，如今听他说出这般话，心里登时五味杂陈。
“要是睿懿还在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