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慕同样双眼通红的逆光而立，他站在巨大的光晕之下，脸色发青，双手紧握，甚至可以清晰的看见上面暴起的青筋，宛如修罗一般。
秦艽从未见过苏慕生气，他虽不喜苏乔，却也只是不同他说话，从未打过骂过他，只当他不存在。
如今，他竟一脚将苏乔踹翻在地，不顾这么多人在场，所谓家丑不外扬，他竟生气到如此地步，不顾苏乔的面子，不顾自己的面子，不顾所有人的面子。仅仅是因为苏乔的一句话。
苏乔狼狈的从地上站起来，挣脱了秦艽搀扶的手，低声嘶吼，“你干什么踹我。”他极力压抑着自己的怒气，双眼血红，血丝快速的布满他的双眼，仿佛下一秒就要爆发。
他虽同样不喜欢自己的父亲，却不敢同他恶语相向，他畏惧苏慕，与生俱来的畏惧。秦艽想，许是他知道了当年苏慕曾想亲手掐死他，他才会如此畏惧自己的生身父亲。如同见到自己的天敌一般。
苏慕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抬脚又是一脚，踹上苏乔的肚子，苏乔没躲，又被他踹倒在地。半天都没起来，只是在地上努力的蜷缩起身子来抵御疼痛。
秦艽跪坐在苏慕身边，一时间竟不敢去碰他，生怕碰痛了他，她扬起脸想向苏慕求情，话虽出口却淹没在苏定邦中气十足的声音里。
“够了。”
苏慕看向一直坐在沙发上拉着苏过手的苏定邦，薄薄的唇紧紧抿成一条直线，双拳紧紧握起，半晌又颓然的松开，喃喃的说着，“他有什么资格说晚晴。他怎么敢说晚晴。那个孽障，他怎么敢。”
秦艽震惊的瞪大了双眼，一脸的不可思议，她以为苏慕的勃然大怒是因为苏乔侮辱了苏过的母亲，却万万没想到，他如此生气，仅仅是因为苏乔提到了他那早已逝去的母亲，他当真，如此厌恶他。
“阿慕，今天是秦秦的生日，你出去冷静一下再回来。”苏定邦依旧坐在沙发里，他面色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
苏慕轻轻点了点头，说，“我今晚不回来了。”说罢，他转身大步走出家门，留下满室的阳光，秦艽惊奇的发现，这个夕阳里的男人竟已经有些微微的驼背了，他才四十出头，竟已经开始出现无法掩饰的疲态，只是因为思念那个早于十五年前就不在的女子。
苏慕离开后，屋子里一时有些尴尬，秦艽将苏乔扶到楼上，大厅里就剩下大人们和年幼的苏过。
苏过跑到自己妈妈跟前，扯着她的衣角，稚嫩的声音脆生生的响起，“妈妈妈妈，你怎么哭了？”
众人才惊觉，这场闹剧，还有一个无辜的受害者，言妍走过来安抚似的拍了拍她的瘦削的肩膀“婉仪，你”
她想安抚她，却不知如何开口，难道要她说，“婉仪，别害怕，苏慕生气不是因为你，是因为你继子提了他生母。”说出来，未免太过伤人。
婉仪的身份太过尴尬，言妍看着她那张同晚晴有着八分相似的脸，最终放弃了开口，只能紧紧的拥着她的肩膀。
婉仪摇了摇头，努力弯了自己的嘴角，却发现只是徒劳，她身上像是被抽走了力气一般，软的厉害，连弯动嘴角都异常费力。
“我知道的，你不用说，我知道的。”她极力的强调着，她知道自己尴尬的位置，她能待在苏慕身边也不过是因为他同她的那一夜云雨，那一夜，那个烂醉如泥的男人跌在她身上，哭的像个孩子，即便是那般，即便他嗓音已变得喑哑，像砂纸磨过一般，即便他哭的浑身抽搐，即便他同她行了那事，他嘴里依旧口口声声的念叨着，“晚晴，晚晴。”整整一夜，她拥着他，听他嘟囔着他的命，那个韶华早凋的女子。
后来，他将她接到自己的住所，给了她一纸婚约，同她同住在一个屋檐下，却再也没碰过她。不过她已经很满足了，毕竟那一夜，他给了她一个孩子，一个如此可爱如此像他的孩子。
她从不奢求她能从他身上得到爱，毕竟他不爱她，也无法爱上她，他的心早已被那个叫晚晴的女子填满，再也没有别的空隙留给她。
但她已经很满足了，毕竟她嫁给了他，嫁给她此生最爱的男人，即便他心里没有她，不过没关系，她拥有他的驱壳就够了，这世上没有两全其美，不是么。
鱼和熊掌。从不能兼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