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莫啸将晨练地点换回清气台。
一众弟子手持木剑，身姿翩翩，在十丈见方的大石台上练习落雪剑法。各个虽然年纪大小不一，身高参差不齐，但举剑和落脚都在一个点上，衣摆起落间，如同片片雪花纷飞起舞，很是优美。
莫啸逐个指点，转到凤奕身边时，忆起上官烨所说玉檀仙子景妃一事，不禁多看他两眼。
正巧，仓平王爷随国师从弟子居南面出来，那里是冬临院为他们安排的住处，两人途经清气台，凤沐兮遥遥望过来，看见凤奕，嘴角微微一翘，带了三分戏谑。
凤奕对上他的视线，手一抖，一剑戳在莫啸的大腿上。
莫啸：“……”
凤奕忙回神，把剑收回来。
只听莫啸冷冷道：“若是铁剑，为师就要见血了。”
凤奕低头知错，却忍不住抿唇笑起来。
莫淙最爱抿唇笑，莫啸见了不由心软：“认真一点。”说罢，走到一旁去指点吴熙。
吴熙见师父终于转到自己身边，便精神抖擞地把数月来的进步拿出来献丑。
莫啸在旁边看了片刻，发觉他底盘稳重，却过于僵硬，一招一式都显累赘，便直言道：“落雪剑以灵巧为先，你不大适合，下午来藏经阁，我替你另寻剑谱。”
吴熙点点头，继续舞剑，待师父离开，才轻轻叹了口气。
下午在长生殿里随夏莹学习草药知识，从药房出来，一身黄连的苦味。
凤奕出了门跑得飞快，一过石廊就往雪地里滚，从未觉得白雪气息如此沁人心脾。
吴熙一把将他揪起来：“当心着凉了！”
凤奕抖掉毛领上的雪，听见远处传来乒乒乓乓的响声，定睛看去，竟是剑阁里有人在切磋剑法。一高一矮，一个银发白袍，一个黑发黄袄，正是国师与仓平王爷。
吴熙也瞧见了，那仓平王爷人小力量大，手握一柄流光溢彩的碧色宝剑，招招劈在上官烨剑上，迸出火花，不禁叹道：“真厉害！”
凤奕也道：“真可怜。”
吴熙愣了一下：“什么可怜？”
凤奕皱起短短的眉毛：“当然是国师可怜！凤沐兮的剑法凶得很，宋将军说过，他只管攻击，不管自身破绽。”说完又嘀咕一句，“要不是国师让着他，早就被捅成马蜂窝了！”
回头见吴熙看得出神，不禁恼火：“快点走啊，有什么好看的？”
吴熙急忙点头，又拍了拍凤奕的脑袋：“你堂哥可真厉害！”
凤奕小脸一沉，心道吴熙师兄好没眼光，就那个笑面毒心的凤沐兮，哪点比得上他小十七？
吃了晚饭，吴熙去藏经阁找师父，凤奕像跟屁虫一样硬要跟在他身后，吴熙没法，便让他在藏经阁外等着。
进了阁内，吴熙本以为师父要给他一本剑谱，拿到手，才发现是一本年代已久的刀谱，名唤采薇刀。
“吴熙，”莫啸负手叹道，“你当知道自己的缺陷，御灵之术虽不难掌握，但若不辅之以剑法，便难成大器。为师考虑过了，让你学剑是我心怀侥幸，从今往后你改剑为刀，待刀法学有所成，再辅之以御灵术。”
吴熙惊讶地张了张嘴，又看一眼手里的刀谱，低声应道：“是，师父。”
其他人都主攻御灵术，他却主修刀法，辅之以御灵术，这般颠倒，定会叫众人笑话了去。
正想着，师父又道：“采薇采薇，薇亦柔止，薇亦刚正。”
吴熙抬起头，不解。
莫啸淡淡道：“采薇刀是双人刀法，加上心法，学成需要十年，我会叫凤奕同你一起练，直到你出师为止。”
吴熙一听，心里先是一喜又是一惊。
想到有人能陪自己，固然高兴，但凤奕是皇子，按理说五年就该出师，师父又怎会让他留下陪自己？何况让凤奕练刀，恐怕要被旁人一同笑话，那他岂不委屈？
思至此，心头一团乱麻。
屋内气氛正凝固，屋外忽然传来一阵嘻哈打闹。
两人探头望去，见莫淙正施展身法，在雪地里飘闪，时不时捧起一团雪球丢出去，砸向小十七。而凤奕如青蛙一般扑来扑去，死活逮不住莫淙，还迎面吃了好几个雪球。
吴熙从没见过师叔这般孩子气，不由呆住。
莫啸沉声喊道：“莫淙，还不住手。”
莫淙闻声停下，被小十七一下扑住，抱了个满怀。
待两人过来，莫啸道：“凤奕，从明日开始，你与吴熙一同修炼采薇刀，不得偷懒。明日卯时到染雪殿，师叔会带你们去见新师父。”
吴熙听了诧异难当，竟不知连师父都要换！
凤奕却天真豪爽地大笑一声：“哈哈，终于要换师父啦！”他在宫中整日面对莫啸的画像，现在又整日对着真人，所以厌倦极了那张脸。但在旁人听来，却是他格外地不喜欢现在这位师父。
沉寂片刻，莫啸冷声道：“教你念书和法术的还是我。”
于是又见凤奕一脸大失所望的表情。
莫啸额上青筋直跳，莫淙急忙把两个小家伙推出去，“好了，你们拿好刀谱，早些回去吃饭，别饿着了。”
吴熙回过神，道了句：“多谢师父师叔！”匆匆拉着小十七跑走。
待四周没了人，莫淙哈哈笑得直不起腰。
莫啸脸色极黑，冷哼一声，道：“小东西不知天高地厚，倒跟你像极了！”
莫淙拭去眼角笑出的泪，讨好道：“小十七就爱胡闹，都不知你费了多大的心思，要他在山上待十年，又不能直说原因，总算想出了采薇刀的法子。”
莫啸稍有缓和，叹息道：“就算用刀法做借口，待他年纪大了，想要离开，恐怕也是拦不住。”
莫淙一派安然：“不是说等他年满十六，仙界的陆压道君会将他接走么？所以那些事等他大了再说，只看眼下，不仅能留他十年，还能造就一个吴熙，可谓是两全其美啊！”
莫啸静了片刻，话锋一转：“传书给西海了吗？”
莫淙点头道：“传了，雪山莺带过去，明珠仙君一看便知。我还特意提了上官烨的名字，他定会重视，过两日便能收到回信。”
莫啸赞道：“聪明。”
莫淙笑嘻嘻地把脸伸过去：“那就请冬临圣人赐赏。”
莫啸眯起眼瞧他片刻，修长的手指一勾，挑起面前轮廓俊美的下颌，低头吻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