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敏瑄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正是因为柔柔太依赖你了，本宫才不能留你。”她可不会忘了，这个乳母虽不是薛贵妃那边的人，却一心奉承着郑氏，背地里没少做欺骗钟敏柔的事情。
乳母软软瘫倒在地，脸色灰白。
钟敏瑄又去看了看钟敏柔，小小的人儿眼睛紧紧闭着，十分惹人爱怜。她将兰枝留下来照顾钟敏柔，带着桂枝回了九如堂。
已近晌午，雨也渐渐止住了。
顾徽站在廊下逗着鹦鹉，见钟敏瑄回来了，走了几步上前，“柔柔病得厉害吗？”
钟敏瑄伸手拈去落在她肩上的一片柔软的鸟羽毛，“太医看过了，倒没什么大碍。”
顾徽没说什么话，只是让人端来辛夷白花汤来给她驱寒。
下午钟敏瑄还在午睡，忽然便听外面有喧闹声传来。
“让我进去！”嚣张跋扈的声音，除了钟怀钰还有谁。
钟敏瑄披上月白色家常对襟长袍出来，立在台阶上，冷冷看着庭外情状。顾徽也被吵醒了，赶过来时，便只看到钟怀钰被桂枝和采芙拉着在挣扎，口中嚷嚷着：“放开我，钟敏瑄你真让人恶心，做了事情害怕让人说吗？”
顾徽不明所以看着钟敏瑄，只见她依旧不发一言，从脸色上看不出她有没有发怒。顾徽走下台阶，钟怀钰在她这个表姐面前还是会老实一点的，此时不敢再吵，只抬头直视着顾徽，“阿媌表姐，你怎么在这儿？”
顾徽轻笑了一声，“我不是隔三差五就要进宫来陪陪你姐姐的吗？怎么，你难道不知道？”
“当然不是，”钟怀钰嘟囔了一句，“钟敏瑄她算哪门子姐姐？”
顾徽脸色一沉，她脸上向来是挂着端庄得体的笑容时，此刻沉着脸，忽然便让钟怀钰有些惶恐。“先生教的礼义教化都被狗吃进肚子里去了？你就是这般直呼自己姐姐的名讳的？还有，进自己姐姐的宫室不用让人进去通报，直接横冲直撞硬闯进来，我倒要问问姑父，这是谁教你的规矩。”顾徽越说越生气，唬得钟怀钰有些呆住了。
其实钟怀钰还是有些畏惧顾徽的。
听老嬷嬷说过，当初母后生下的第一个女儿很小的时候就夭折了，再然后顾徽出生，母后十分宠溺这个外甥女，时常接进宫小住几日，连带着父皇都十分喜欢顾徽，因此顾徽在父皇面前还是能说得上几句话的。小时候只要他一犯浑，顾徽就会往父皇、母后那儿告状，等待他的必然就是打板子的惩罚。
“有什么话进屋里说，在外面像什么样？”顾徽瞥了他一眼，一扭身往屋里走去。
钟敏瑄静静直视着他，忽然就笑了，笑容风轻云淡，还未完全绽放就迅速消失在了脸上，“进来吧。”她轻轻说了一句，让宫女捧了茶水过来，因着钟怀钰爱吃细奶渣糕，还特地让小厨房做了一盘呈上来。
“说吧，究竟是什么事值得你来我九如堂闹事？”
钟怀钰本来正在看着酥软的糕点，听到钟敏瑄的话，才抬头，开口便是火药味，“你为什么要把六妹的乳母赶出去？”
钟敏瑄打量了他两眼，慢悠悠道：“我正觉得奇怪，你没事怎么会来九如堂，原来是为一个乳母就来发落我了。”
“她是哺育六妹长大的乳母，是六妹最亲近的人，六妹还在生病，你就把她的乳母赶出去，钟敏瑄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这么……”钟怀钰憋不出话来了，他才六岁，在宫里虽然无法无天惯了，学的却是些诗书礼义，至于那些骂人的字眼，他何曾学过，钟怀钰一张脸涨得通红。
钟敏瑄奇道：“我怎么了？”
“你恶毒！”钟怀钰实在是憋不出话来，大声吼了一句。
“呵，”钟敏瑄冷笑一声，“撵走一个居心不良的嬷嬷就叫恶毒？那么钟怀钰你告诉我，什么才不叫恶毒？”
钟怀钰被逼问得不知怎么开口，呆呆的眨巴着眼睛，好一会儿才结结巴巴说道：“你……你不要血口喷人，六妹的乳母很温柔和气的一人，怎么就居心不良了？”说完钟怀钰对自己刚刚用了一个成语很是洋洋自得。
钟敏瑄怒极反笑，不过是一个奴婢，她想打想罚都可以，偏偏自己的亲弟弟跳出来指责她恶毒，她望着钟怀钰，“若柔柔的乳母真如你所说的那样，怎么会放任柔柔发热一整夜才发现？可见她压根就没将柔柔放在心上？”
钟怀钰被问住了。
“还有一件事我倒十分好奇，我让芸枝明日再去找徐嬷嬷，怎么今日江都馆那边的消息便传到了你耳中？”
钟怀钰想不清这里头的弯弯绕绕，顾徽却是很快就明白过来了，她刚想张口说话，钟敏瑄忽然便看了她一眼，顾徽忙闭上嘴。
“明日就是上巳，你给我安分些。”末了，钟敏瑄再补上一句，就让人送了钟怀钰出去。
钟怀钰带着满腹疑惑不解出去时，正巧又有一个小宫女过来说六公主高热退去了，现在人也清醒了，钟怀钰便驻足听了一会儿，小宫女走出来，朝他施了一礼，“公主殿下说了，让您回去与徐嬷嬷说，给六公主挑选两个嬷嬷。”钟怀钰不敢再说话，连走带跑才离开九如堂。
“你刚刚的意思是，江都馆和钰哥儿身边都有眼线？”待钟怀钰走远，顾徽才敢出声问道。
“不然呢？”钟敏瑄望着那碟未动一点的细奶渣糕，让桂枝带出去分了吃了，才继续说话：“要不然怎么会有人对我们长秋宫一举一动了如指掌。”
第二日，天终于放晴了，脚下的石板路也干燥了起来。
钟敏瑄和顾徽都换上了新做的裙子，钟敏瑄穿了件绣雨过天青兰花刺绣对襟褙子，下面是米白色的素面湘裙，她梳了垂挂髻，发髻间是嵌了珍珠的珠花，脖子上戴了个璎珞，璎珞上挂了一块流光溢彩的琉璃。顾徽则穿了淡粉色刺绣交领褙子，明珠耳铛在耳边晃动着，她本就生得明眸皓齿，这么一打扮起来，愈发显得光彩照人。
钟敏瑄伸手捏着璎珞上佩着的琉璃，忽然便对兰枝说道：“把上次我得到的那颗月长石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