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还是爱孤酿的青梅多一些,入了秋,怕是没有得再酿了。”
似乎她还未发现自己的酒窖子都被某人翻了个底朝天。
卿墨笑道:“公子想要什么,总都会有的。”
“可惜我不是昏君。”尉迟颜看定他,从卿墨的眸里看见自己眉眼嵌的一丝哀凉。
卿墨顿了一顿,“这世上,终究不能给人太圆满。”
尉迟颜侧过脸去,晚风瑟瑟,吹动水榭旁的血色灯笼,影柳飒飒,倒垂水面,撩动阵阵涟漪,明月碎一河,水榭对面的淮河桥上传来一阵阵商贩的吆喝和热闹之声。
尉迟颜没再说什么,目光似乎沉醉在对面的桥上。
太平盛世,大好江河,平凡人间的红尘纷扰,她不是不羡慕。
看着民间幸福朴实,较之高唐软枕,可温暖多了。
也罢,这条路,本就是自己选的……
尉迟颜仰脖,喝完坛中最后一口酒,冷风吹来,乱了背后青丝。
于此同时,宇文玄寒一行人来至淮河桥边。
一袭泼墨玄衫,发束于阁,眉飞入鬓,凤眸狭长,肤若明珠生辉,鼻若鬼斧神工,唇如一抹三月桃花,貌若嫡仙,负手玉立,那男子却戴上斗笠,倾城一笑下目光不清。
“公子,我们得寻客栈住下,时候不早了。”男子后一抹墨色衣影,正恭敬递着斗笠。风眉冷咧,暗眸低沉,刚毅鼻下薄唇一线,目光深沉如一谭泥泽。
“你先去便是,我还有事,退下吧。”
“是。”话罢悄如风声,那墨色人影便已不见。
街上热闹,清璃一袭白衫窜梭于喧闹人群中。
来到笑风楼,清璃扔出两两银子,低沉声音道:“掌柜的,来一坛子青梅酒。”
“客官稍等,就来!”掌柜使唤着小二,随即送来一坛子酒。
开封后一股清香扑鼻,清璃仰脖灌下一口,酸涩甜蜜充斥口中,随后是淡淡辛辣和一阵绵长酒香徘徊。
此酒香甜后劲却大,清璃独爱喜酒,自然是千杯不倒,一尝这坛的涩味,便晓得这酒恐怕酿的有些月份。
旁边文人骚客聚集,兴致盎然讨论。
“最近到时听闻……”
“这哪里是听闻,北显君帝来访南秦结友谊之邦,朝廷那边都在准备下了!”
“真是好生隆重……”
清璃喝了一口又一口,斗笠下皱起眉来。
撇见一抹暗影进了客栈,清璃又复如常。
“天字一号房。”计微开口。
掌柜为难起来,“只有最后一间,被人订下了……”
计微皱眉,“其他房呢?”
“天字一号房旁……有一间雅间,客官可要?”
“定下便是。”计微付完银两,那小二便经过他身边,随即听见一声低沉,“小二!酒怎么还不来!”
清璃酒喝完后还觉不过,又叫一坛。
计微一听,那低沉的声音太不自然,像是故意而为。
“来咯来咯!”
小二一过,一股青梅酒香便穿过来,计微挑眉,记着陛下可是爱极了青梅酒,上次随行皇宫里,便叫人酿了百坛来饮,未想陛下皱眉,从不乱发脾气的陛下就把手中酒扔去,直叫底下奴才哭号饶命。
想来也应爱喝,给陛下带去或许不错。计微撇唇:“掌柜的,还有青梅酒么?”
“有,还多着呐。客官要多少?”
“全部。”计微目不斜视,似乎没发现清离微微因怒气而眯起的双眸。
清离冷笑,低沉着声音:“这年头打家劫舍的有,劫酒的还见得少呐。”
这声音不咸不淡,恰好谁都听见。
“有钱办事,算不得劫。”计微淡淡回答。
清离走到他身边,身材颀长的她装成男子与计微不差毫厘,她在斗篷下低着声音:“小子,你要酒可以,但是好歹不能不顾别人感受吧?你全包了未免太过分。”
微风轻抚,扶起那洁白无瑕的斗篷,那一股醉人清新的青梅香直扑计微面上,他微微抬头,瞧上斗篷里明眸皓齿,眼眸冷冽,身着旗装利落的女子,微笑道:“一个姑娘家,喝那么多酒……不怕嫁不出去么?”
“那我也有本事喝……”清离笑的深不可测,脸上无半分俏人红晕,唯独一双眸子如浸了风雪般微凉。
开玩笑,她巴不得不嫁。
计微看她手里空空如也的酒坛子,倒没见过那么能喝的女子。
“不打扰姑娘雅兴,在下告退。”
计微走出门去,蓦然回首,见清璃仰脖喝酒喝得豪爽优雅,微微一笑:“在下会留十坛给姑娘,当做道歉便是。”
曲终人散,热闹渐渐平息,却已是深夜。
尉迟颜回了天字一号房,却不料不小心撞上一人。
可能着了凉……尉迟颜抬头向那玄衣男子道歉。
玄寒一震,开口道:“尉迟?!”
尉迟颜看向男子,玄寒掀起斗笠,笑声朗朗,嫡仙面庞乍现,“真是巧。”
她眯了眯眼,“你也在啊。”
“来要回我的踏雪呢。”
“放心,它好着呢。”尉迟颜道,“别来无恙?”
“我应该恭贺尉迟王登上大宝才是。”玄寒一双洌滟凤眸里笑意不达眼底。
“你倒是一清二楚。”尉迟颜冷冷开口,随即道,“来了南秦,自然是我做东,怎么寻道这水乡来,京都不更繁华?”
“听闻淮南水乡中秋极美,便逗留此处,未曾想你也在。”玄寒入故交般和她寒暄,后面卿墨赶来,便诧异道,“公子,该上楼了。”
“日后再见,走吧。”尉迟颜与玄寒告别后,回了房间。
小二已近备好热水,卿墨在天字一号房的侧房安寝,她也终于松了一口气。
裸足踏入喂喂发烫的浴池中,热水便熨贴着身心。
泡了不知多久,心腔一阵封针刺痛,渐渐那痛觉愈扩愈大,充斥四肢从而麻痹不能动弹。料想不好,旧疾复发真不是时候。
半晕半醒间,听得一阵脚步声,尉迟颜心中一惊,不会是卿墨吧?
勉强抬起头来,两人目光停滞过后便出声。
“尉……尉迟,你怎么在这?!”玄寒透过水雾依稀可见尉迟面庞,见她皱眉,随即一口黑血延着嘴角蜿蜒而下。
“你没事吧?!”玄寒抬脚就要过去。
“没事,你怎么……呆在我浴室里?!”
玄寒好笑:“这是我的浴室。”
“借来泡泡。”尉迟颜没有丝毫羞赫,将身子潜进热水里,露出脑袋。
“你怎么吐血了,可还要紧么?要不,我叫大夫?”
“不必。”尉迟颜转过头去,“你出去便可。”
“你小心些,不对叫我。”
“谢了兄弟。”
等到玄寒出去后,尉迟颜才爬起来,没有裹胸布便晃晃忙忙套上男士里衣,看向屏风,只映的一个怪难看的影子,好在衣袍宽大,她身材颀长撑齐,身形到不怎么看出。
回到自己房后,卿墨突然冒出来,“公子去哪里了?好久才回。”
“孤走错房间了。”
正在喝茶的卿墨差点噎死,“什么????”
“我说,我,走,错,房,间,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