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灸果真是条硬汉,深受重伤还要忍受这马匹的颠簸,竟是一吭也不吭。
不过这硬汉的名号也不是盖的,气魄硬,身子骨也硬,身子骨硬吧……身子就沉……身子骨沉吧,我和马就有点……支持不住了……
马匹载着我俩逃离战斗现场,趁着混乱,远远甩开了混战的人群。
不知是因为紧张的气氛得到了舒缓,还是马匹真的累了,方才狂奔的马蹄顿时减了速度下来。我也趁机用持着缰绳的手替下了一直紧抓着陆灸,已经麻木了的左手。
身后异动的声响传入我的耳朵,我条件反射地夹了夹马腹,却怎样都不能让马儿再次奔跑起来。
我无奈下马,将陆灸拉到背上 ,再一拍马屁,马儿这才奔腾起来。
来不及细想,我背着陆灸窜进不远处的林子,借着灌木做了掩护。
“柳……柳菀蓁……”陆灸有些干涩的声音在我耳畔响起,我偏了头去看他,他也缓缓睁了双眼,“你走吧,不必管我……
“别说话!”我拧紧了眉头,帮他平躺下来。
陆灸再次合了双眼,却依旧张合着双唇,哑着嗓子挣扎:“你说得对,大哥最在乎的是兄弟,我却违背了大哥的信仰,着实该死……”
“不要胡说!”我紧紧握上陆灸微凉的手,瞥了一眼那流着黑血的伤口,心中暗暗担心。
“我命已至此,无药可救,凭你的身手定能成功自救,你就不要……”
我抬手点了陆灸的哑血,顺道封住了他身上的各大穴道:陆灸的状态很是不好,情绪这般激动更加不好!
马蹄哒哒而近,我敛了呼吸,往灌木底下近了近。
来人在四周转了转,便甩了马鞭去了。
我回头再看身侧的陆灸,整个人已然堕入了昏迷之中---我用食指在他伤口出抹了些毒血,贴近鼻子闻了闻:是鸩毒!
想买我命的人,可真是大手笔!我掏出师父为我配制的救命灵丹,塞进陆灸嘴里,随即解开他周身各处大穴,方便他吞咽。
待陆灸将药丸咽下,我又再次封住他的穴道,防止他失血过多;然后以最快速度在周边寻来能用的药材,堆了树枝,烧了水;最后将我随身的匕首在火上消了毒,划开他的衣袍,为他拔了箭,敷了药,包了伤口。
亏得逡染昨日为我披的披风还在身上,我信手解了,裹住陆灸的身体,然后再次将陆灸拉到背上,背着他寻一处地方过夜。
我背着陆灸寻了一处破庙,在天色完全暗下来的时候,我已经用草为他扎了个榻。
近前燃着的火堆上面烧着水,我将猎来的河鱼扔进锅里煮汤。
陆灸的脸色渐渐好看起来,想是毒素已经渐渐化开。
“水……”陆灸一声呼唤将我的注意吸引了过去。
水!我赶忙用拾来的碎陶碗帮他舀了些已经沸腾了的鱼汤。
送至陆灸身边,我一手托起陆灸的身子,一手将鱼汤挨近唇边吹了吹,然后才小心翼翼地将它送给陆灸。
陆灸喝完一碗又要了一碗,直至第二碗饮尽,才又沉沉睡了过去。
我将他打点好,才去用了些鱼汤,天傍亮时,才得闲眯了一会。
陆灸的毒虽解了却因受伤口的牵扯而开始发烧。
我不得不每天定时离开一会,寻药、打水、猎些吃食,每天都是忙忙碌碌的,却也有些情趣。
有时我会想起寥寥,幻想有朝一日她同我离开朝堂,过着闲云野鹤般的日子,会不会也同今时一般,日出而做,日落而息,忙碌而充实。
如此忙活了三四日,陆灸的烧终于退了,伤口在我的打理下也迅速愈合起来---陆灸整个人也一天比一天精神,想是离康复的日子不远了。
这日我从溪边打水回来,陆灸已经能在周边活动,舒展筋骨了。他同我道谢,我却不好接受,毕竟人家也是因着我才累此劫难的。
陆灸同我的心结仿佛就此解开了。两人的交谈不再同从前那样生涩,关系自然也就缓和了许多。
启程前的最后一顿早餐,我将鱼汤递与陆灸,玩笑般的叨念:“为了我俩填饱肚子,这溪水中的鱼儿可是被我俩捞了个干净---哎呀,鱼啊鱼,祝愿你们早些投胎转世,待我和陆兄回去,定请大师为你们超度……”
陆灸闻言,将刚刚入口的鱼汤悉数喷了出来,生生浪费了半碗。
我满脸懊恼地看着安静渗入泥土的鱼汤,心中后悔不该在这时候讲笑话:真是浪费啊!
陆灸看着我的样子再次忍俊不禁,随口说道:“ 一直觉得你们舞文弄墨的,透着股迂腐劲儿,可是眼下,我再看你却不复从前之感……”
我闻言挑了眉梢,问:“哦?陆兄如今看我如何了?”
陆灸稍作思忖,扬起一抹微笑:“从前看你做什么事都矫情,如今才发觉做什么事在你眼前都显得矫情了……”
我浅笑着低了头,一边为陆灸再盛一碗,一边答话道:“哦?这话绕得我都理不清褒贬了,暂且就当着陆兄不再嫌弃我柳某人了吧……”
陆灸接过我新盛的鱼汤,假装不经意地应道:“哼~你若真要这般自作多情的觉着,我也不好拦着不是?哈哈……”
“哈哈……”
其实这人也没想象中那般无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