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馄饨,这是几个小包子。嗯……有猪肉茴香的,有白菜的,还有三鲜的。”林言进来后就把食物放在桌子上,垂着眼眸,使人看不到他的表情,仿佛一个人在那里碎碎念,“我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馅的,就随便买了几样。”
苏一茜凝视着他带有血痕的嘴角和红肿的脸,低声问道:“你的脸怎么了?”
“没事。”林言一边说着一边朝单人沙发走去,坐下来,随手拈起旁边的报纸,打开,遮住自己的脸,语气不咸不淡,“趁热吃吧,一会儿凉了就不好吃了。”
苏一茜静静地看着那张大报纸,她又不是傻,作势就要把手背上的针头拔下来:“我不信,我就要……”
“你别动了!”林言脾气暴躁地扔下报纸,冲过来按住苏一茜的手背,以防她乱动。
细心的看了一下,没有跑液的现象。
林言既无奈又心烦:“真的没事,不小心摔了一跤。”
苏一茜抿了抿唇,安详恬静的表情像温驯的小鹿。
轻轻抽回手,老老实实放在身体一侧,苏一茜安静地躺下来,静静地看着天花板。
她又不是傻子,当然知道那是打架留下的痕迹。至于跟谁打,因为什么打,她便不得而知了。
只是隐隐有种不详的预感涌上心头。
等营养液输完了,便是百无聊赖而又漫长的住院时光。
苏一茜心中忐忑不安,生怕下一秒,门口就会出现那张恶魔的脸。
“你还是别乱想了,好好养养身体。”听说女人流产对身体的危害极大,苏一茜虽然没有明说,林言也能从她焦虑的表情上读出她的心思。
苏一茜敛了一下目光,轻轻说道:“林言,谢谢你。”
谢谢你在我最需要的时候一直陪在我的身边,照顾和陪伴我。
林言眼神里有些动容,抬眼瞟了一眼窗户,起身把薄薄的白色窗帘拉开,只见外面淅淅沥沥的下着小雨。
“看,又下雨了。”他没有接她的话,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嗯。”苏一茜轻轻地点了一下头。
林言转过身来的时候,便看见一脸温和安宁的苏一茜像一具重工刺绣的娃娃,背靠着枕垫,微微侧头望着窗外。
苏一茜转移目光,与林言对视。
有什么流质的东西在四目相对之间轻轻拨动着。
林言眼眸深刻,走到床边,忽然握住苏一茜纤细的双手。把她的手放在胸口,好像捧着这个世界上最珍贵无比的宝贝。
“苏一茜。”林言低低地叫她的名字,“我从很早就喜欢上你了。你能不能丢掉过去……”
“不行!”苏一茜涨的满脸通红,快速地把手抽了回来。过激的反应瞬间打破这份煽情。
气氛陷入尴尬的境地。
许久,林言像是自我解脱般嘲弄说道:“没关系,反正是第二次拒绝了。我去买点东西。”
现在天气转凉,天气预报上说近日阴雨连绵,苏一茜刚刚流产,身体很虚弱,一定要注意保暖。
病房里只剩下苏一茜一个人,她脸颊上的潮红还没有褪去。
在高中的时候,林言像她表白过一次,那一次惊天动地,场面盛大,可是她却不能肯定林言是出自真心。
但这一次,虽然病房里只有她们两个人,但苏一茜却仿佛可以眼睁睁看到他的真心一样。那颗心脏怦怦、怦怦的跳动,每一次跳动都是为了她……
不要想了不要想了。苏一茜苦恼地摇了摇头。双手再一次抚摸上平坦的小腹,眼底盛满了隐忍。
她的第一个孩子,就这样不见了。
心头涌起巨大的悲伤。
林言拎着两个大口袋出现在病房门口。红糖、枸杞、牛奶、燕麦……还有暖宝宝、毛绒被……
全部都是一些有营养的东西,还有保暖用品。
苏一茜不敢看林言的脸,目光闪烁着,脑海中还翻腾着他刚刚说的话。突然想到,自己这样说,是不是太伤害他了?
林言与宫少南不同。
宫少南是个情场老手,是个心狠手辣的商业人。
而林言只是同她一样安分考学、性格温和的男孩子。充其量,林言从小生活优渥,但他就像风度翩翩的君子,虽然待他人有些冷漠,但对她真的是非常好。
这样想着,苏一茜不由地又想起宫莉安。
宫莉安……貌似是喜欢林言的吧。
“想什么呢?”林言侧过头来,好看的俊颜上带着温柔的表情。他用小勺舀了一勺红糖放进杯里,又提着水壶往里面冲水。
“没想什么。”苏一茜低下头。这样的男孩子,是可遇不可求的吧。
而她,又有什么资格留住他?她的身体已经破败不堪,她被别人包养过,还流产过……
苏一茜心中百感交集。
病房中很快弥漫起红糖甜甜的味道。苏一茜接过林言递过来的水杯,双手捧着,从手心传来的一股温暖迅速流过全身。
此时此刻,帝景豪庭二楼少爷房间里,弥漫着浓重强烈的酒精的味道。
厚重的暗色窗帘捂得严严实实,阳光一丁点都透不进来。
明明是白天,却仿佛比黑夜还要暗淡。
宫少南隐藏在漆黑的空间里,只有烟头亮起了一点红光。
仰脖往胃里灌进一大口加冰的威士忌,又狠狠吸了一口烟。酒和烟在胃和肺里相互冲撞,引发一串剧烈的咳嗽。
“咳咳……”宫少南垂着头,仿佛一个奄奄一息的老人,低声呢喃着,“苏一茜……你好……狠。”
脑海中忽然闪过温蒂的脸庞,她的目光如鸽子般柔和宁静。
她望向他的目光永远是带着虔诚的崇敬与爱,哪怕当他的枪口对着她的额头,她也笑得温柔婉转。
忽然,温蒂的脸又变成了苏一茜,同样是平静如湖水般的脸庞,而他黑洞洞的枪口也依旧指着她。
“不可以!”宫少南内心翻腾起一股强烈的冲动,激动地喊出声。
由于从小接受的残酷磨炼,他的经历比平常人更加崎岖和不可思议。
曾经被倒吊着在狠辣的太阳底下晒了三天三夜,他差一点就死去。
被惩罚,被鞭打的血肉模糊,那更是家常便饭……
在学习过程中,只要有一点做得不对就会被惩罚,只要有一句话、一个字说错,就会被狠狠地教训一顿。
也因此,他性格孤僻又残暴的长大。用残忍又冷漠的目光审视着这个世界。
直到遇到温蒂,生命中他第一个愿意去疼爱的女人,结果却是被自己亲手开枪打死。
而最初占有苏一茜的时候,他也只是把她当成一个发泄工具罢了,可是却莫名其妙陷入一个漩涡,并且越陷越深……
苏一茜,她的肚子里有了他的血肉,然而他却一无所知!这种像是被女人玩弄的感觉让宫少南的血管像是要崩断裂开!
砰地一声,门突然被人用力踹开。
好大的酒味!邹晨炫皱着眉头捏着鼻子,摸索着墙上的开关打开了灯。
由于长时间陷在黑暗中,宫少南的眼睛一时间无法接受光亮,下意识用手遮挡了一下。
然而随即,他的手就被邹晨炫恶狠狠地拿开。
头顶上那盏刺眼夺目的大水晶吊灯毫无遮拦地直射着他的眼睛。
“滚开!”宫少南终于忍无可忍,像头暴怒的狮子一样咆哮一声。
这头狮子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看清楚眼前这个比自己还矮几分的男人。
看着宫少南眼底的猩红,邹晨炫毫无惧怕,他的嘴角勾起一丝讥讽,表情恨铁不成钢:“宫少南,你醒醒吧。温蒂死了之后,我也没见你这样颓废过!”
这两句话显然触到宫少南的底线,像是无情揭开了他的伤疤。
在他小的时候,被惩罚,他力气不够,反抗就是挨更多的打。
但他长大以后,他是高高在上的王者,傲然俯视这个世界,没有人敢违抗他的命令,更别说惹他发怒的人了!
宫少南攥紧拳头,带着破风的气势直直出拳!
然而他毕竟醉了,眼神迷离,身形也微晃,邹晨炫迅速闪开,宫少南的拳头便重重击打在暗灰色墙壁上。
咚的一声,惊天动地。
在楼下客厅守卫的维森听到声响,心里咯噔了一下。
“你好吵。”邹晨炫皱了下眉头,趁宫少南不注意,快速绕到他的身后,手掌像刀背一样往宫少南的后脖颈看去。
高大精壮的身躯一晃,随后直直地倒了下去。
“希望你醒了,还能记得你叫宫少南。”邹晨炫目光黯然,凝视着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宫少南。
昏沉之间,宫少南做了一个梦,他梦见自己拿着一把枪,枪口指向苏一茜,而这一次,他带着嘲弄和恨意的笑容,毫不留情地朝她开了枪。
苏一茜,你瞒我,你骗我。
更重要的是,苏一茜住院的时候,是林言陪在了她的身边……
得不到,便毁掉。
经过几天的休养,苏一茜感觉身体好多了。
林言在一旁削苹果,苏一茜纠结了半天,终于又忍不住问出口:“林言,我觉得现在没事了,可以回家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