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吃的小白鱼。
我没有什么胃口，碴子饭，绿豆粥，小白鱼配辣椒酱，还有几个素汤汤的农家炒菜。
这是也许是我这辈子吃的最难以下咽的饭。
林志国又结婚了，那个女人叫杨花，我不能理解她家人怎么会给她取了一个这样水性杨花的名字。她带着那个比我大一岁的唐小飞和比我小一岁的唐小朵嫁到林志国家。唐小飞就是门口遇上的男孩，他带我我进大门的时候，杨花正在院子里淘米，抓着米搓来搓去的手很粗糙，抬起看着我的眼睛像是一滩子浑水。
虽然不及于静，她却也算得上漂亮，也难怪能带着这么大的两个孩子嫁做人妻。而我的爸爸林志国，到现在我没有叫他一声爸。
他见到我的时候很激动，饱受日晒的脸已经苍老了，而我看着他激动地几乎通红的眼眶，竟然没办法从脑袋里剜出一丁点关于他的记忆。他对我的殷勤近乎卑微，可因为太卑微，反而让我有些反感，无论是他廉价的破旧的灰蓝色衣衫，还是他因为紧张而不断搓动的手掌。
不敢相信，这样一个在深山里蒙着灰土的农家男人，就是我的父亲。
吃饭的时候，没有人说话，只有唐小飞不顾一切的往自己碗里和妹妹碗里扒着小鱼。唐小朵端着碗小声问他，这个漂亮姐姐是谁啊。
唐小飞在桌下踢了她一脚，唐小朵水灵灵的眼睛转了转，低头吃饭再不吭声了。
林志国不断往我碗里添菜，我不好闪开，却也没动一口。他只顾着盯着我看自己却没怎么吃，嘴巴咧的很开。我闪躲着他的目光，麻木的听他不住的夸我长得好看，长得像我妈。
杨花重重的把筷子拍在桌子上便回了里屋。林志国明显怕了她，压低了声音，指了指饭菜跟我说，你吃你的，你吃你的，多吃点。
我却想吐。
我也放下筷子，忍不住鼻子哼出一声，我在心里决定了，明天就走。
可我刚放下筷子，林志国就殷切的看着我，闺女，你一个人在市里爸也不放心，你留在这跟爸过。学校那头，我提前给你打听好了，跟小飞和小朵他们一起在镇上读，也不比市里差，明天爸就给你问去。
我说，既然看过你了，我明天就回去了，那边还有课。
林志国没说话，我抬眼看他，他却很快移开视线，掩饰着难过，嘴里念叨，再留两天吧啊，再留两天，好不容易来一趟。
我几乎要被打败了，他眼里近乎卑微的祈求像在我心上狠狠砸了一锤。他端着盘子碗往厨房里走的时候，那灰蓝色的背影动作极度缓慢，却突然扯出我零星的记忆碎片。
依稀记得这样的颜色覆盖了我的童年，他好像一直喜欢穿这个颜色，他总是周转在厨房里、田地间。
我晃晃脑袋，甩开那些杂念，我看了一圈这个家里灰凸凸的墙壁，我必须要走。
唐小朵那双大眼睛依然在偷偷打量我，我淡淡扫了她一眼，她吓得赶紧低了头去。
晚上林志国把一床厚被子铺在我床上，铺的很仔细，铺完之后又压了压，说，这的床硬，不知道你能不能睡得惯。
我坐上去，没心思感觉床怎么样，反正我明天就要走了。我把头扭到一边，说我要睡了。
他却让我等一下，半天从外边抱进来一个包裹，一个花花绿绿的布包着的，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