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在那傻站着作甚?”
温色一惊,循声望去,从屏风里走出一个人来,个头小小,一脸稚气,浑身上下就刻着四个大字:平淡无奇。
那人扔给她几件衣服,“换上。”
抱着衣服,温色瞪大了眼睛:“你是谁?容华公子呢?”
那人一挑眉,一双单眼皮小眼睛立即泛出魅惑的红影,温色顿时睁大双眸,“你——”
“果然是貌丑又胆小的笨蛋。”容华倚着屏风,目露鄙色。
温色大喜过望,嗖的跑到他面前扯他的面皮,东扯扯西拽拽,“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人皮面具?摸起来跟真的一样唉!还粘得这么紧!”
容华一口银牙咬得嘎嘣嘎嘣脆,“再不把你这双脏手拿开,我就废了你两条胳膊!”
手上一顿,温色忙乖乖地躲到一边,看着容华眸中射火,刚刚的话显然不是开玩笑,温色拍拍胸脯,还好躲得及时。
“还不快换衣服?”
温色一脸戒备地望向他,这又是要闹什么幺蛾子?
“怎么,不想换?”容华挑着眉,“既然如此,那指环……”
温色无语凝噎,你也就会这招。
容华挑挑眉,这招就够了。
温色恨得牙痒:“你不出去我怎么换?”
容华大翻白眼:“你长成这样,还怕我把持不住?”
温色极为郁闷地盯着容华,他说的对,别说只是换件衣服,就是脱光了,他也绝对不会动心!她自己几分斤两,她还是明白的。
温色认命地拿起衣服跑到屏风后面,开始一件一件地脱,再一件一件地穿。容华给她的衣服是一件糯色衫子和长裤,不过是寻常人家的衣服,既方便又容易隐藏。
“我有一点不解,不知可否指点一二?”温色在屏风后边穿边问。
“说。”声音平缓,听不出情绪。
“你的脸虽然可以易容,可是身材不行,你怎么做到与我同高,莫非是缩骨术不成?”
这次容华没有接话,温色怕又触到他的逆鳞,不敢再问。
衣服穿得差不多,温色从屏风里走出,冲着朝容华招招手,“帮我把身后这几枚扣子系上。”
容华睨着我,表情古怪,不语也不动。
“怎么?”
“你不觉得衣服穿着不舒服吗?”
温色扭了扭,确实不大舒服。
容华走上前,伸手把她刚刚系上的衣扣一个一个解开。
“欸?”温色瞪大眼睛,正欲推开他,不料容华凤眸一翻:“你穿反了。”
“啊?”
“看你这穿法,似是错将男装当成了女装,啧啧,错得这般离谱,你也算是古今第一人了。”
温色不尴不尬道:“我本来就是女子,不会穿男装也正常,再说你又没告诉我这是男装。”
容华嗤笑一声,没有反驳。
穿戴妥当,温色正暗自揣摩容华的意思,忽然听他道:“你问我是如何扮作少年人,喏,就是这般。”
容华将手伸在她面前,指节微动,手指似重新生长一般,瞬间变得修长,再动,复又变回少年人的长短。
温色惊得张圆了嘴,“这便是传说中的缩骨功?”
容华看她一眼,“不想你养在深闺的一个妇人,还知道缩骨功?这是‘龙回术’,其精髓便在‘缩骨’,你说的不错。”
温色好奇地把玩他的手,他的每一根骨节摸起来确实比常人柔软,说柔弱无骨也不为过。
容华嫌恶地将手从温色手中抽回,那眼神已经不善。
温色羡慕得就差流口水了,完全没注意容华的神情,“好厉害的功夫,若我能学成就太好了!”那她就可以改头换面去找秦欢。
“是么?”容华似笑非笑地睨了她一眼,“这功夫确实奇妙,不过要打断修炼者全身筋骨,那滋味绝对生不如死,大多修炼者都停在了这一关,要么痛死,要么一生残废。古往今来会此术者不超过十人,至于你——”容华抽出手来摸索她的肩背,忽然他用力一捏,温色顿时听到一声脆响,随即肩背疼得直不起身来。
容华收回手,看也不看疼得倒地不起的温色,淡淡道:“怎么,这一点疼便受不了了?你这样下辈子也不可能学成呢。”
温色在地上滚了半天,肩背的痛感才缓缓淡去,她喘着粗气望向容华,“你这是做什么?”
让她明白他曾经历的痛苦,让她受他感化?然后乖乖向着她,帮助她?
容华蹲在她面前,冷冷一笑:“把你那些莫名其妙的心思都收起来,我永远也不会用我的过去来收买人心。”容华勾起温色的下巴,“只不过,你那副天真无邪的蠢模样太令人作呕,我多看一眼都会难受,所以只好让你吃点苦头。”
温色欲哭无泪,这个人明明阴晴不定,手段残忍,她刚才竟对他生出一丝同情,竟然用正常人的心思去揣度他,实在是找死。
“做什么这般望着我?”一眨眼,容华又巧笑倩兮地看着她,虽然隔着面具,她也能感受到那种刻骨的魅惑,真是变脸如变天。
容华从怀中拿出一张人皮面具,笑眯眯地对温色道:“抬头,闭上眼。”
温色一一照做,容华甚为熟稔地将涂上药水的人皮面具贴到她的脸上,那种冰凉黏腻的触感惊得她忍不住屏息闭气。
“丑丫头真是娇气。”容华哂笑。
温色试探着问他:“这面具不会真是人皮所制吧?”
容华嫣然一笑:“这是自然,我的人皮面具向来必须从活体上取,做工极为精细,纵观七国也凑不出二十张来,今日你能戴上一副,可谓祖上积德。”
人皮?活体?温色愣了半晌,容华后面的话她全没听见,只觉得五脏六腑都在沸腾,覆着面具的脸也麻痒得滚烫难受。
“怎么,这就怕了?”容华挑眉望她。
温色浑身僵硬,一脸菜色,半晌也回不出一句话来。
容华嗤笑一声,他的手指在温色的假脸上游走,为她抚平不平整的地方,明明他的每一个动作都算得上温柔,可温色从心底生出的寒意,却一阵胜过一阵。
一切妥当,她和容华成了人群中最不起眼的两个少年。
“走吧。”容华一把抓住她,将她拉至窗边,他向下看了两眼,随即将她拦腰抱起。温色大惊,不知道这美人又想玩什么花样。
“啧啧,北堂萱待你也不怎样,这么瘦。”容华嗤笑一声,不待她说话,已经翻窗跳下。
温色还没来得及惊呼,容华已经将她放在地上,“走吧。”
温色满脸戒备,“你到底想干什么?”
容华邪肆一笑,转头就走,“都说了要我开心,自然是做开心的事。”
温色恨得牙痒,却只能无可奈何地跟上,这样的人到底在想些什么?
“北堂萱现下不在城中,想必无人敢来八宝楼找你麻烦,何必翻窗越户的?”
容华头也不回,“我讨厌被人看着。”
温色心里一顿,看着前面那个嚣张跋扈的背影,竟忍不住地想,恁他再怎么阴狠歹毒,也不过是个十八、九岁的少年,国破家亡,生死难料,为了复仇,不得不向仇人示好,受世人唾弃。这样的人,纵是大奸大恶之徒,也总还是让人觉得可惜。
容华忽然回过头,“况且,你敢同我正大光明地走出去?你如今可是有些名气了。”
温色一愣,他说得没错,她确实不敢。为他这样一个人,把自己推向风口浪尖,绝不是明智之举。
容华打量了她一眼,眼底的讽刺更甚。
他们才走几步,就远远望见那位“安大哥”正带着数十人急急进了八宝楼。
容华自然也看到了,他似笑非笑道:“北堂萱的狗还真是灵敏,这么快就找来了。”
“他是来找我们的?”
容华看白痴一样看了她一眼,“北堂萱人不在洛邑,他最信任的是安若谷,定会让他设法保你,我这么堂而皇之地将你掳走,他当然得来看看。”
温色眉头皱得更深,“北堂萱为何待我这么好?”
容华嗤地一声笑了,“待你好?你在他面前,不过一个又瘦又丑的黄毛丫头,些许背得几首诗而已,你以为他堂堂萱王为何会待你这般‘好’?”
温色眼珠不错地看向容华,他说得对,北堂萱不至于对一个小丫头这般上心,是因为温家,还是因为宫九?又或者,两者皆有?
容华细细地看着她的反应,赞许地笑道:“你还不算太笨。”
“那么你呢?你的理由似乎不怎么充分。”
容华收起笑,他看了温色好一会,随即又露出那种魅惑众生的表情,“你猜呢?”
温色皱紧眉,和这种人扯上关系,只怕倒霉的事才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