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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五九章:殊途同归

小说: 极品女仙历劫手札 作者: 北国雪 字数:3066

  “……由是可知:所谓魔与佛与道,虽然殊途,但终究同归。不知殷门主意下如何?”无悔禅师缓缓捻动着念珠,宝像庄严间唇角轻勾,便如释迦摩尼拈花一笑,有说不尽的深意与道意韵然。

  反观殷离歌,虽是五心向天正襟危坐,神情肃穆,却有岑岑的冷汗自额上不断渗出。他虽已封闭了五感,但无悔的声音却似流水般无孔不入,不断地钻进他的耳中、心里,意图扰乱他的道心。他不断地运功抵抗,却也已然是强弩之末,也不知还能撑多久?

  倒是在一旁陪太子读书的张屠自觉受益匪浅,诚挚地双手合十:“阿弥陀佛,听大师讲解之后,张某方知往日自己所思谬误之处。张某原以为佛道虚伪,不如魔道更随心。却原来,虚伪的不是佛道,而是传道的人。”

  无悔道:“道乃本源、乃自然、乃天地万物、乃芸芸众生,非一家一派之言可概。无论道、佛、魔,道的终究皆是超脱、是逍遥、是随心、是自在。”

  这一句本是天地至理,便是一心抗拒,恐为天魔之道侵入心隙的殷离歌也不由暗暗赞同。

  无悔若有若无地瞥了他一眼,又道:“但这世间之人千千万万,灵慧者几何?有道心者又有几何?大多愚昧无知、汲汲营营、庸庸碌碌罢了!因而,世间贪、嗔、痴、恨不断生出,相互纠缠,个个都不得超脱、不得逍遥。因而,要解救他们,少不得要十些雷霆手段。道家有玄门护法,佛家亦有怒目金刚,便是这个道理。”

  殷离歌终于忍不住睁开了眼,问道:“可前路多艰,世人不能自救又不愿被救,又该如何?难不成,就要眼睁睁地看着这世间酿为苦海么?”

  无悔道:“殷门主何必纠结?待到得大自在之日,世人自会醒悟。”

  只一句,便使殷离歌眼中放出了灼灼的光芒,拱手道:“是殷某着相了。多谢大师指点!”

  无悔淡淡道:“不必。”他眼中无喜无悲,渺远又不可琢磨地望着不知名的虚空,幽幽道,“贫僧也想看看,待这婆娑世界变作琉璃世界,佛,又会如何?”

  ——佛祖啊,你说我渡世成执,是错,是魔。可是,凭什么生在婆娑世界,便要承受软红十丈之苦?我偏要这青天换日月,誓要将婆娑变琉璃,让你看一看,我才是对的!

  殷离歌的眸子越来越亮,忽地纵声长笑:“大师说得好!以往殷某虽有渡世之心,却一直渺渺茫茫,不知前路。今日大师之言,却是点醒了在下:将婆娑红尘变作清净琉璃。这样一来,这世间便不会再有压迫、不会再有不公、不会再有欺骗、不会再有龌龊、不会再有污浊!”

  他每说一句,气势便更增一分。待最后一个音落下,便觉有什么滞楛猛然断裂,是“咔”的一声轻响,也是洪钟大吕,“嗡嗡”有回声。他的身上泛起一道又一道金、红交错的光芒,般若秘境中的灵气如突然得到了指引般蜂拥而来,争先恐后地自他周身四万八千个毛孔中挤入,冲刷过经脉,便老老实实地安营扎寨在丹田。

  或许是千年,又或许是一瞬。

  也不知过了多久,殷离歌终于睁开了眼。

  无悔依然坐在那里,念珠轻转,无喜无悲;张屠也依然坐在自己身旁,目光一如既然地凝在无悔身上,仿佛在看他唯一的信仰!

  转过头来,万物在眼前都清晰了不止一度。以往看不见的细微枝节便如滚烫泼雪般清晰明了、一目了然。

  无悔道:“恭喜殷门主,得证太乙金仙之道。”

  “太乙金仙?”殷离歌迷茫了一瞬才反应过来,“这世间,不是不能再有太乙金仙了吗?”

  无悔反问:“何为能?何为不能?施主着相了。”他微微垂眸,掩去瞳孔中的晦暗,便如一个诚诚长者般,殷殷相慰。殷离歌明知他不怀好意,却仍是不由自主便被他三言两语抚平了心绪,失笑道:“大师说得是,既天意如此,殷某又何必纠结?”

  天意?呵!

  无悔暗暗讽笑一声,暗道:若你当真知晓天意叫何归何从,可还会顺应天意?

  他悲悯地双手合十:“阿弥陀佛!”竟当着殷离歌的面,颂起了《往生咒》。

  殷离歌面色微变,但他虽已是太乙金仙,却还是看不透无悔的修为。因而,明知无悔是恶意诅咒,他也只得咽气吞声,连在心底回敬一二都不敢。

  须知天魔最是擅察人心,无悔的修为又不知高他多少,他怕自己一个念头被无悔察知,再横生枝节。他已被迫听了三百年的天魔之道,其间数次都忍不住为无悔之道所吸引,但残存的理智又将他拉了回来。

  ——北洲之地虽称魔道,可说到底还是天道之下的产物,与域外魔族截然不同!殷离歌是不知晓无悔与张屠二人使了何种法宝,竟能在天道之下完好无损,反正他是没有这等逆天之物的。若一不小心当真入了天魔之道,非但有九天魔雷降下,天道更是会想方设法地置他于死地!

  再者,他可不是孤家寡人一个,还有浮屠门这稳步上升的诺大基业在,若被天道惦记上了,可就十分好玩儿了。

  只是,他如今能跨过金仙的沟泓,得证太乙之数,却的确是因着无悔讲道的缘故。这般大的因果,却不知日后要怎么还呢?

  无悔瞥了他一眼,忽而叹道:“比起石小友,殷门主的确不够坦诚!”

  殷离歌讪笑一声:“禅师说笑了。”

  无悔却道:“你明明恨贫僧恨得要死,却连在心里骂贫僧几句都不敢。如此城府深沉,果然是老于世故!”这话既嘲且讽,分毫也不掩饰他对殷离歌的不喜乃至鄙夷。

  殷离歌却是面不改色,笑道:“禅师此言差矣!在下有幸,得蒙禅师讲道三百载,突破瓶颈,得证太乙金仙,心下正自感激惶恐,又怎会又怨恨之意?”

  无悔道:“你惶恐什么?”

  殷离歌只笑不语。

  一旁的张屠却是冷笑一声,嘲讽道:“小人之心!”

  殷离歌仍就是笑,并不出言反驳。

  说来,他也的确是小人之心,明知自己该还无悔一段因果,却又怕无悔狮子大开口,强他所难。

  他那点儿想法并未遮掩,无悔又岂会看不出来?无悔转动着佛珠,漫不经心地道:“殷门主不必忧心,贫僧助你,不过是想看一看,这婆娑红尘、无涯苦海,究竟能不能琉璃澄静、得无边自在。”

  殷离歌拱手道:“必不负大师所望!”

  无悔点了点头:“即如此,你去吧。”右手掐了个玄奥的手决,秘境的上空突然便出现了一个漩涡,殷离歌只来得及道了声:“多谢大师!”便被这漩涡吸了出去,跌落在一片繁花里。

  “这里是……”他有些迷惑地抬起头,见周围皆是半人高的野杜鹃,红的、白的、黄的、绿的……各种颜色的花团团簇簇,却莫名有一股凄绝之态。

  这时,远处飘渺而来一阵悠扬婉转的歌声,像清风又像微雨,轻灵的仿若一抹无瑕的梦境。

  殷离歌站起身来,朝着那歌声走去,步子似慢实快,不多时便走出数十里。

  可是,那歌声仍就如最初般渺渺茫茫,没有增大一分,也没有减少一分。他低头再看,四面八方仍就是五颜六色的野杜鹃,仿若无穷无尽。

  他心念一转,便明白过来,笑赞道:“好高明的阵法!”右手反转间,一缕真火自掌心掠出,四周杜鹃染火,竟发出真真唳鸣,凄绝诡厉,令人毛骨悚然。

  “唉~”

  一声幽叹自耳边响起,凄迷哀艳,如泣如诉:“人家好心引你出来,你怎的狠心烧了人家好容易种活的花儿呢?”

  话音落时,一道纤弱娇柔的身影在他眼前缓缓显出,黄衫粉裙,杏色披帛,妩媚的倾髻斜堕一侧,给精致的五官平添三分慵懒的风情。她一双桃花眼迷迷蒙蒙,恰如三月的桃花上凝成的露水,泫然欲坠。

  此时,这双眼睛正直直盯着殷离歌,一双瞳仁只倒影着他一个人的身影,仿佛他就是她的全世界。

  “呵!”殷离歌却是一声轻笑,温和沉静,优雅却无情:“道友的好心,在下心领了。若姑娘肯亲自引在下出去,更是感激不尽!”他右手自然而然地伸出,仿若抚摸情人的脸庞般轻轻握住了那女子的手腕,掌心灵力一吐,便制住了此女周身经脉。

  那女子脸色一变,旋即便恢复了凄迷魅惑:“公子好狠的心肠!却是妾哪里做错了吗?”

  这一声又哀又切、如嗔如怨,便是铁石心肠也要融化了去。

  但殷离歌却是正色道:“你的确是做错了。不过也幸好,你还不算太错!”他说着,还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带着点儿些微的赞赏。

  那女子神情一滞,幽幽道:“哦?还请公子指点哩!”

  殷离歌道:“你错就错在长得太好。但你长得虽还不赖,却又远远不及那人。因而,又不算太错!”

  那女子的脸终于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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