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呢，”凌卿把手边的酒推远了一点，“你大下午就跑到我这里，喝酒都喝到七点了，你到底有完没有？都二十三的人了，能成熟一点吗？”
面前的凌庭，轻轻摇晃手中握着的高脚杯，杯中的血腥玛丽跟着摇晃起来。
他醉了，早已精神恍惚了，力度没有掌握好，酒洒出来，撒到凌卿的手上，皮鞋上，衬衫上。
他知道凌庭是故意寻他开心，但这种事情，在过去这么多年，都已经发生无数次了。早就习以为常，毕竟把他宠成这样子的人，他也是其中一个。
“凌卿你他妈懂什么啊，你就谈过一次恋爱还是你主动你他妈懂个屁啊你。”凌庭又猛然灌下一大口酒，“咯咯咯”地傻笑起来。
凌卿没有再说话。凌庭说的是事实，他又一次想起了萧晓薇，想起了林杞。
离他和晓薇分手，都已经过去很久很久了。
不，他们只是分手半年不到。
没有晓薇在的日子，他和正常人不一样，他没有疯狂工作麻痹自己，没有抛弃一切自暴自弃。
他就连大哭都没有过一场。表面冷静得像一个冰冷的机器人，内心的汹涌波涛从不会有人懂他。
但是偶尔还是回想起来，她和他分手的时候那个冰凉的夜晚。
像是萧晓薇的一场预谋，或是老天爷为他们逝去的爱情吟唱哀歌。那天，上海下了一场好大好大的雪，将他们的曾经全部埋葬在上海这场百年难得一遇的大雪之中。
早就应该这结束的，这场错误的爱情，最终消失在漫天飞舞的雪花中。
凌庭说的没有错，他们谈了几年的恋爱，全部都是他在主动。
他曾经向她求婚，最后被她拒绝；
他曾经忙了一个月只为了给她庆祝生日，最后换来她去国外出差的消息；
他曾经浪费了一整个下午逛商场只想给她买一件漂亮的裙子，被她仍在衣柜底下最后送了人。
他曾经为她做了很多很多的事情，不论这些事情她有没有接受，她似乎从未放在心中。
他是可有可无的，从不是无可替代的。
明明恋爱，可是甜蜜的记忆压根儿没有几件，剩余全部被空白替代。
分手那天，他在雪地里面走了好几公里的路，腿脚都被冻得冰凉。
如果每一段恋情都代表一种颜色，那么他们的恋情，代表的就是白色。
下雪的时候，上海城被大雪覆盖，白茫茫的一片，只有几盏亮着的灯还能够给这个城市带来其他的颜色。
而他们的爱情也是白色的，埋葬在白色的大雪中，纵然如何找，也不可能找得到。
至于林杞……
凌卿真的是不太关注这个剪着齐肩短发的姑娘。可是关于她的记忆却超过了晓薇……
“怎么的？被我说中心事不敢吭声了？”凌庭嗤笑出声，往杯中又倒了些酒。
凌庭已喝了八九分醉，在他眼中，被灯光照耀的暗红色液体像是分手时痛出的眼泪。
凌卿在他耳边低声说：“你是打算来个喝酒时间最长的吉尼斯纪录？”
“凌卿我X你妈！”凌庭突然跳起来，手中的高脚杯掉到地上变成一堆玻璃渣。
凌卿是律师，拥有非常好的心理素质，什么大场面没有见过。可是发飙的凌庭的他是真的没有见过，像一个疯子一样一下笑一下哭。
“冷若霜叶梓萱什么的都去死吧！！一个个臭娘儿们不让人省心的！烦死人了有完没完！哈哈哈哈她们就是同一个精神病院的病人！”
凌庭又笑又哭，在凌卿的屋子里手舞足蹈，看不清他的表情究竟是悲伤还是高兴。
然后他又把一个高脚杯丢到地上，冷笑几声，在凌卿的尖叫声中跪坐在那堆玻璃渣上。
已经完全控制不住自己了。
“凌庭你够了没有。”凌卿还是舍不得凶凌庭的。
他完全不知道凌庭属于什么症状，因为凌庭和冷若霜早就分手，不算失恋。
可是他体验过失恋的滋味，如果把他当时的内心全部发泄出来的话，估计也和凌庭这个模样差不多了。
凌庭睁大眼睛，好像一副刚刚醒悟的模样，“噢，我够了，所以，我现在就应该抗一把菜刀然后冲到冷若霜她家去，砍死她，然后这个世界就安静啦……”
“那你就没有想过你当初为什么喜欢她吗？”
“我蠢啊！不都还是你们惯的？”凌庭笑嘻嘻的，完全看不出来他有哪一点悲伤，“我不知道这个世界上居然会有这么烂的人，居然还把她当成全世界最好的女孩子。
“现在一想，她哪里有这么好呢？其实啊，就是我当初瞎了眼，才会死皮赖脸地去追求她……
“她值得被人喜欢吗？不值得。我昨天去她家，啧啧啧，那房间乱的啊，比我的房间还可怕！我至少还知道定时让阿姨打扫。
“而她呢？不知道为什么被姐妹抛弃，就过上了没有电没有水没有钱的生活，如果不是她生活的环境啊，估计她都会认为她是好几万年前生活在山洞里的猿猴人呢！
“如果把那一身肥肉变成肌肉，加上一点毛那就完全和猿猴人一模一样啦，你瞧瞧她那变形金刚都不敢媲美的体型啊，上辈子肯定是个猿猴人，然后在地狱里遭遇了九九八十一难来人间说不准就是她的最后一难呢哈哈哈哈……”
凌庭没心没肺地笑着，可是笑着笑着，膝盖上、腿上冒出来的血越来越多，眼泪也越来越抑制不住了。
“所以，”凌卿沉吟一会，“你是不是想说‘即使这样也没关系，谁让我重口味呢。’”
凌庭越来越疯狂，笑声越来越像一个小孩子幼稚而单纯，“这理由我都用了多少年了，都老了。”
“是啊，我们都老了。”凌卿蹲下来，直视他的眼睛。
我们的年龄不大，容貌依旧年轻，只是心老了。
“所以，我爱她的心也老了。”
凌卿的心头一颤。
真是这般吗？
凌卿放在柜子上的手机蓦然亮起，屏幕显示着“结束通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