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采花贼（2）
我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反正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了。太阳照在我脸上，一点也睁不开眼睛估计这才是太阳晒屁股的真正意思。
刚吃完饭，三哥就带来了两个消息。好消息是采花贼果然去采李公子家浣洗丫鬟的花了，坏消息是采花贼成功犯罪，李公子家外面的几十个捕快却丝毫没有察觉。
还真是低估了易司的能力，只是有怎么好的武功，做采花贼不只是可惜，简直是糟蹋。
“我马上去查还有哪家姑娘是符合采花贼的条件，这次宇文毓和大哥调来皇宫守卫，就算他有三头六臂也插翅难飞。”
“不用了。”我叫住即将离去的三哥。
“为什么？”他似乎还不明白我为什么不让他费力去查。
我摊坐在席子上，无奈道：“不出意外的话，他的下一个目标就是我。”
“灵音。”“小姐。”三哥和兰如同时惊觉。
现在满长安都在传我夜宿一品堂，可不正好满足采花贼的目标要求。只是我能不能安全渡过这一关，其实我也没有什么把握，毕竟上到皇室公主，下到浣洗丫鬟，没一个逃过他的手掌心。
这下子满顾知府都在为我担心，娘挺着个大肚子寝食难安，几个哥哥和爹每日都在提心吊胆，连我都坐立不安。
丞相府派了上百精兵镇守顾知府，外加几十个乔装成百姓的捕快，看阵仗似乎够了。易品托人给了我一个奇奇怪怪的石头，说是真出意外的话就把这石头给采花贼，他心情好的话我或许就没事。
就是一块黑不溜秋的小石头，还没有鸟蛋那么大，和海边的石块没什么区别。还得要他心情好？我还以为这破石头是万能的呢，我看就是那一品堂堂主故意忽悠我的。
顾知府千金小姐，未来的太子妃即将被采花贼采的事似乎很受人关心，大哥二哥连着几日没上朝，只为在家保护我，连我那没见过几次的义父都大驾光临顾知府。听兰如说宇文泰和宇文毓见了爹就回去了，宇文毓走时向兰如问了我的情况，得知我吃得好睡得饱，他也就放心走了。
还有元钦也来了，带了好多皇宫守卫，分散在我房屋周围保护着我。他是乔装来的，动静并不大，来见我时我爹都不知道。
所有人知趣地避开，阳光灿烂的一天，鸟语花香的日子，仿佛就只有我和他，面对面望着，相思着……
他走过来将我拥入怀中，有气无力的声音在我耳边回荡：“几天不见，有点想你。”
知足地悄悄流下两行伤心泪。我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他，“我也是”这三个字。说不出来，毕竟是要负责的。
只要他还是太子，我就不能给我们俩希望。
理智控制着乱滚的心，想张口的嘴，想抱住他的手。我一动不动，自私享受着他怀抱的温暖却又不给予回应。
他放开我，望着我，就像要忘穿一样。“你有心仪的二郎吗？”
可不就是你嘛！我装得很自然地回答：“没有。”
他有些哀伤，随后又笑着：“那就嫁给我。”他抓住我的手，信誓旦旦：“我会爱你，用尽一生，下辈子如果我还记得你，情缘继续。”
我挣脱他转过头，因为做不到当面拒绝：“不可能。”
“为什么？”
“因为你是太子。”
他沉默了，好久才说话，好像是在解释他的无奈：“我是父皇长子，身体流着元氏的血，我并不是舍不得太子这个虚名，我得担起我的责任，不能让宇文家把元氏皇朝给夺了去。”
“我理解。”我知道元钦不是这样的人。他的担子太重，我的要求太高，注定要分道扬镳。
元钦在顾知府住了下来，整个顾知府没几个人知道他是太子，丫鬟们只当是个暂住的来客。
他说得留下来保护我，我让他回去处理朝政，他说他和父皇早就是摆着给百姓看的，没什么用，不去也没什么事。
三哥好酒，元钦也好酒，第一天听兰如说两人就在府里喝了个烂醉。那是太子啊！爹娘都不敢拦着，任由他们在府里撒酒疯。
我睡到半夜醒来的时候，发现元钦醉醺醺地倒在我房间的席子上，好像清醒，又好像不清醒。我下床的时候他也跟着起来了，迷眼惺忪的看着我，拍拍旁边他让出来的半张席子：“灵儿，来。”
我一坐着，他就把我使劲抱着，还拿脸蹭我的脸，完全没了白日害羞的模样，他此时脸上是红扑扑的，要多可爱有多可爱。
“元钦，为什么呀？我名节已经毁了，你不知道吗？”
“灵儿，你知道吗？我开始心里特别难受，像小时候纸鸢断了线一样，我找不到我喜欢的纸鸢了。但后来我想清楚了，只有你这个纸鸢是我喜欢的，所以我要去把你找回来，帮你把线重新结好，我们又可以在一起了。”
元钦，我的确就是一个渴望自由的纸鸢，你把我找回来，只会是束缚我，你快乐了，但我不会快乐。
“元钦……”不等我拒绝，他已经吻上了我。暖暖的很轻柔，笨拙地挽回我的决定，我遵从自己的心，大胆放肆了一回，笨拙地回应着他。
“好困啊！”他半途刹车，直挺挺地倒在席子边，这晚上再也没有醒来。
今晚他和我在房间做的事谁也没有再提。白天他也没来找我，之后的晚上他都在我房间席子上半躺着，守护着我，白天我醒来他又不见了，所以一连八天，采花贼都没有光顾过任何一个闺中女子，也包括我。
中秋已过，天已经转冷，晚上更是寒气遍地，所以经常从席子睡滚到地上的元钦感冒了，发了高烧，很严重。我用在现代学的皮毛医学知识和大夫开的方子相结合，才使元钦的病情有所好转。
如果说元钦病了很不幸，那么就在元钦病了的这个晚上，更不幸的事发生了，我等了许久的采花贼，终于光顾了我的房间。在我进房间的那一刻，打哈欠的一瞬间，嘴里面被易司塞了颗药状物，顿时全身无力，倒地不起，合眼的力气都没有，神智却无比清醒。
所有捕快守卫都在外面，他行动如此悄无声息，只怕我死了，短时间内也不会有人知道。我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他嘲讽地笑着，把我抱在床上，手指从眉心上滑下来：“长得这样妖媚，难怪能让易品如此垂涎。”
在他把我外衣解脱下的时候，眼泪还是不争气的流了下来，难道我今日只要毁在这采花贼手上吗？我试着挣扎，但药性太强，毫无用处。
“女人啊！就是太喜欢装，死到临头才知道悔恨，可惜并没有什么用处。”采花贼给我把眼皮合上，我感觉他在解我的里衣，我绝望地在内心呼喊：元钦，你在哪儿？救我……
解我衣裳的手停止了动静，听脚步声，我房间似乎又进来了一个人，接着我嘴里被塞进一颗药丸，味道比中药还苦，苦味立即传遍全身，然后我的眼睛能睁开了，手脚慢慢也有了些知觉，现在已经能坐起来了。
刚刚进来及时救下我的人是易品，他此时把我护在身后，不让采花贼靠近我半分。
采花贼怒道：“你别多管闲事。”
易品从容地拿出一颗小石头，和他托人带给我的差不多大小，抓住我的手腕往上面狠狠一划，立刻出现一道红色的划痕。我摸上去，却没有出血，也没有破皮。
易品指着我手腕上的伤痕对采花贼说道：“现在能放过她了吧？”
采花贼一副不相信的表情，上前抓住我的手腕仔细查看了一番，末了似笑非笑地看着我，随后跳窗离去。
我拿着那块小石头看着，半天看不出什么名堂：“这是什么东西？”我问易品。
他用很奇怪的眼神看着我：“一般人都知道……这是守宫石，划在女子手上呈现红色，就证明是清白身子。”
“原来是这样”还以为只是块破石头，所以之前易品给我的那一颗我就给扔了！
“一般女子一闻就知道这是什么，你怎么会不知道？”
我拿到鼻孔一嗅，有一种淡淡的草药香味，我搪塞道：“我最近受寒，鼻子堵了，没闻出来。”
“对了，还没找你算账，是不是你把我去一品堂的事传得长安沸沸扬扬的？”我质问道。
易品一副理直气壮的表情：“你真以为下一盘棋就可以把你哥给救出来啊？”
“那你这么做的目地是什么？对你有什么好处？”
易品转身躺在我的床上，懒羊羊道：“没有目地，没有好处，纯属好玩。”
无语……“你给我出去？我不想见到你。”
“采花贼正在和外面的守卫厮杀，我不想出去眼睁睁看着我兄弟被抓，就让我在着待会吧！”
如果我没料错，应该是易品早通知了外面的守卫军。“终于决定大义灭亲了？”
他闭着眼睛没说话，一动不动，好像睡着了一样。我上前摇他：“喂，你躺我床上我睡哪儿？”
他突然睁眼拉住我，往他的怀里拽，不怀好意的笑道：“我们俩可以一起睡？”
“滚。”我一胳膊肘撞在他胸前，疼得他捂着胸口惨叫：“你是不是女的？”
“灵儿，你怎么样了？”门外传来爹的声音，还有不少脚步声伴随着。易品翻身起来躲在床后面，我才放心地去给爹开门。
“爹，我没事。”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采花贼已经抓住了，你可以放心睡觉了。”
不仅我可以放心了，全长安的女子都可以放心了。
关好房门去床后面的时候，易品已经不见了踪影。其实我多虑了，以易品这样的身手，要是想做些什么，我根本没有反抗的机会，他还一直这样任我误会欺负，只不过是对我的包容罢了。
采花贼或许是感觉大限将至，和那些守卫打了没多久就束手就擒。三哥连夜审问，得知了甄婷遇害的真相。
甄婷真的是个例外，例外到采花贼根本没有想过把她当成目标。那个没有月亮的夜晚，采花贼只是路过顾知府，无意间听见甄婷和贴身丫鬟的对话，原来三哥已经很久没回家了，谁都感觉甄婷是在守活寡，甄婷也因此泪雨连连。
采花贼只是贴耳在门外站着，却不巧碰见三哥半夜回来，三哥看见一个男人站在自己妻子门前，毫不犹豫提起剑刺过去。采花贼没想多做纠缠，但三哥却剑剑夺命，不肯放手。采花贼也不是什么软柿子，别人不仁他自然不义，直接向三哥撒了一把毒药粉。
方婉儿是采花贼的青梅竹马，两人早已山盟海誓，发誓死不分开。但采花贼把方婉儿娶过来的洞房花烛夜，却发现方婉儿不是完璧。采花贼认为方婉儿辜负了他一片真心，于是将她关在密室，最后方婉儿不堪折磨咬舌自尽。
采花贼从此觉得，世上的女人都是口是心非，假情假意。但遇到甄婷的时候，他对自己的想法产生了怀疑，所以给了甄婷一封信试探她，看她会不会为了三哥不顾一切。
结果很出乎他的意料，甄婷来找他了，并且为了救奄奄一息的三哥，答应委身于采花贼。一身换一命，采花贼觉得理所应当。甄婷走之前跪下求着采花贼答应，将来无论自己的丈夫怎样给她报仇，他都不能伤自己的丈夫一分一毫。采花贼答应了，条件是甄婷必须死，不能再让别的男人碰他碰过的身体。
为了祭奠这一生唯一遇到的贞洁女子，采花贼为甄婷披麻三年，这也是长安三年中采花贼没有出现的原因。
听兰如说，采花贼死得很惨，被三哥用剑刺成渔网，惨不忍睹。脑袋刚吊在城楼上几个时辰，随后不翼而飞。
我知道，应该是易品给他收的尸，毕竟是亲生兄弟，大义灭亲已经很为难他了，让他眼睁睁看着兄弟被暴尸，着实很为难他。元钦没有问原因，按照我的要求撤回了找采花贼尸首的指令。
结果采花贼性命的那把剑，三哥把它埋在了甄婷的坟前。那剑已经完成了它的使命，现在由它替三哥陪着甄婷。
思婷院大门正前方的墙上，挂着一个很美的女子画像，阳光洒在画像中女子的脸上，她笑得很美，很美！一个少年手拿一束燃香，满怀愧疚地望着她，弱弱道：“婷儿，下辈子记得不要再嫁给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