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孽缘浅缘
夏夜，凉风凉景，如此难得的天气，我当然不可能闷在屋子里。
我屋子外有一处不算小的阳亭，今日正是农历十五，月亮又大又圆，乘凉加赏月，完美！
已经戌时了，也就是晚上七点到九点。古代人都睡得比较早，偌大的顾知府，似乎只有我一个主人是醒着的。
兰如本想陪着，见她眼皮不住往下耷拉，经不住我劝说，她去睡了。古代气候就是比现代好，至少这个夏天我没被热醒过，但古人穿衣服着实太多，呆在屋子里一天了，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
终于没什么人了，我不用顾及什么大小姐的礼仪，尽情摇晃四肢，疏经活骨，把以前体育老师教的头部运动，伸展运动，腰部运动等等通通练习了一遍。
舒服呀！
感叹之余，低头无意间见着地上一个庞大的人影，看身形，似乎是一个男的。
兰如和一众丫鬟都被我打发睡了，护院家丁里我这又比较远，要是这家伙真图谋不轨，我叫起来，只怕会打草惊蛇，小命不保。
我装着什么也不知道，镇定从容地回到房间，轻轻反锁房门，终于舒了一口气。摸着我的心跳加速，都快赶上八百米了！
还好我大学兼职做过演员，这下还真是救了我的命了！古代的晚上还是不太完全，还是睡觉好了。
我走到床前，脱了兰如给我披的外衣，倒下去的时候，碰见一个热呼呼软绵绵的东西。
“啊……”刚叫出声，嘴巴就被一只大狠狠蒙住，双手也被男人另一只手紧紧与身体抱在一起，我丝毫动弹不得。
对了，我还有脚。我用尽吃奶的力气狠狠一脚踢过去，正好踢在他脚踝上。
男人吃痛叫了一声，随即紧紧夹住我的双脚。
完了，这下死定了。
“小姐，你没事吧？”“小姐，你怎么了？”门外传来兰如和几个丫鬟的声音。
我的救星来了，可我丝毫不能动弹，也发不出任何声音，转念一想，要是我没说话，以兰如的机智，一定会进来查看的，到时候看他怎么跑。
“兹拉。”衣服撕破的声音，无比清脆刺耳。
没错，这家伙把我衣服扒了，没想到用力过猛给撕了一个口子，凉意袭来，我不禁打了一个冷颤。
耳边出现沉重的呼吸声：“我放开你可以，但你得打发她们走，不然我保证明天大街小巷都会传言顾知府小姐被先奸后杀。”
男人只松开我的嘴，如今我处于下风，不得不按照他说的做。
“我没事，就是一只臭老鼠，只是有些吓到我了！”
“小姐，要不你开门，我进来陪陪你？”
“没事，就一只老鼠而已，时辰晚了，你们还是睡吧！我也懒得起来开门。”
几个丫鬟听话地走了，兰如逗留了一会儿，见没什么事，也走了。
这会儿他才将我完全放开，我一下子从床上弹坐起来，穿上那已经咧了一道口子的衣服，赶紧下床，离他远远的。
男人坐起来，看着我的囧样笑道：“都破成这样了，穿着也没什么用。”
我低头一看，衣服都快撕成两半了，肚兜有一半是露出来的，我赶紧跑道衣柜找了一件大衣披上。
我把远处的蜡烛抬到床边，借着烛光才看清那男人的模样，我找个席子坐下，不屑说道：“长得倒是人摸狗样的，尽干些小人勾当。”
男人只是笑笑，盯着我：“没想到书香世家顾知府掌上明珠也会说脏话？倒是让我大开眼界啊！”
我也笑笑，盯着他：“我也没想到堂堂丞相宇文府大公子居然会半夜进女子闺房，还做出撕衣裳这类小人行径。”
他明显很惊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走到我身边，不知从哪儿拿出一把短刀，明晃晃的架在我脖子上，眼神立刻戒备起来：“你怎么知道？”
我指了指他腰间挂着的一块金色牌子，和掌心一般大小，即使在晚上，上面刻着的宇文二字也清清楚楚。
娘说宇文毓年纪与我相当，而眼前这个人正是这样年纪的一张脸。
他眼睛似乎在发光，像是晚上猫看见看见老鼠时一样。我知道他不敢杀我，但这眼神也让我不得不把神经绷紧。
“你很聪明。”他莫名其妙蹦出那么一句话。
“谢谢夸奖。”
我感觉架在脖子上的刀少了些力度，而他，还一直盯着我：“从外面的冷静，到里面的大胆，感觉你不是一般的深闺女子。”
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说这些干什么？大晚上来我这就是为了夸我？我刚想开口，就见眼前亮光越来越少，而宇文毓的脸却越来越大。
想亲我，没门儿。
此时我是坐着的，而他是半蹲着，离我大约三十公分，是我出手反击的最佳时机。
不对，是出脚。我毫不客气，一脚踢向他的要害，趁他吃痛之余，使劲把他推到在地，跑过去把门打开，每个器官都在源源不断输给我叫喊的力气：“来人啊，有贼……有贼……快来人……”
还没喊尽兴，房顶上突然跳下来一个男人：“顾知姑娘你没事吧？”
我惊呆了，借着月光看见他那张脸：“柳……公子？”这声音可不就是他嘛！我摇摇头，下意识指着屋里：“里面有贼。”
柳舒进去了，兰如和丫鬟家丁才过来，在我的指引下也去屋子里了！不一会儿窗户一前一后跳出宇文毓和柳舒，不过他们跑得实在太快，兰如和一众家丁都没看清楚脸。
奇怪，那些进屋子的家丁呢？我和兰如进屋子小心翼翼地查看，发现他们早已人事不知，七仰八叉的倒在地上。
我拿蜡烛向前去查看，那些家丁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有的鼻血都出来了。啧啧啧……这下手也太狠了吧！
外面好像又来了些人，听声音好像是爹和几个哥哥。我出去的时候满阳亭浩浩荡荡的一堆人，二哥率先带着家丁去屋子查看，三哥从头到尾将我看了一遍，目光最后定在从衣缝露出的一块碎布上，那是被宇文毓撕下来的。
爹和三哥的眼神立马变得惊恐起来，特别是三哥，极其愤怒：“灵音，人往哪里去了？”
我下意识指向宇文毓和柳舒逃离的方向，等三哥追过去的时候才后知后觉，已经跑那么久了，就算追上了你也拿人丞相府公子家没办法，事情闹大了，说不定爹娘还会因此将我匆匆许配给宇文毓那个流氓。
爹试探着，安慰我：“灵儿，你……没事吧？”看他那眼神就知道没往好处想。
“爹你放心，我什么事都没有！”
他总算收起担忧的眼神，转身对在场所有丫鬟家丁说道：“要是今晚的事谁透露出去，一律杖毙。”
“是。”连同兰如，全部向爹下跪。
爹考虑得很周到，要是今晚的事传出去一丁点，再经过长安那些长舌妇一添油加醋，我只怕是要臭名远扬了！
第二日一早，我便去了娘房里，她还是那样，挺着个肚子也挡不住温良芳华，。爹昨晚并没有惊醒她，只说会告诉娘的，让我今早过来，依娘的脾气一定是要看到我完好无损才会安心。
娘摒退所有丫鬟，悄悄问我：“昨晚……没出什么事吧？那贼人有没有碰你？”
我知道娘担心什么，可她已经是个大肚子孕妇，也不能实话实说：“没事，看见他的时候我也吓到了，还好他没什么贼心，我找着机会就跑出来了！”
娘一脸怀疑：“那撕破的衣服怎么回事？”
应该爹已经全部和娘说了，但又不好问我，这才让娘来试探。
“那是我前几日不小心刮破的，出来时慌慌张张就给披上了。”见她还没安心：“娘，你放心，没什么事，女儿好着呢！要不然早就要死要活了！”
要是真出事，我的确不可能这么镇定，还喜笑颜开的。
娘握着我的手，松了一口气：“那就好，没事就好。”
“夫人。”门口传来何叔的声音。
“尽来吧。”娘说。
何叔一进来就吞吞吐吐的，好半天才把一句话说完整：“禀夫人，三公子……三公子还没回府。”
昨晚到现在，已经十几个小时了！三哥是追到丞相府了吗？顺便在那过夜？
娘没说话，只是叹气，何叔继续说：“昨夜好几个家丁跟随三公子追贼人，没想到还是让他们逃脱了，三公子让我们回来，然后一飞身就不见了踪影，后来我找了不少地方，都没见着。”
“长安不管大的小的，酒楼还是酒馆，全部找一遍。”娘发话了。
顾知家经济来源是城外的数十亩果园，主要是供给皇亲国戚，大臣贵公，不容有失，爹每天都要亲自去查验，大哥是皇上的一品护卫，每天都要进宫保护皇上安全，二哥是朝廷三品文官，每日都要上朝，现在家里就只有娘一个人操持。
挺着三四月的身孕，还要担心外出未归的儿子，真是让我佩服又心疼。
“娘，我与何叔去找三哥吧！你不要担心了！”
“都担心这么些年了，早就习惯了。”娘眼里含着泪珠子：“不知道她怎么时候才能从甄婷的阴影里走出来！”
“三哥和三嫂感情一定很好吧？”才能让一个男人三年都还恋恋不忘。
“唉！灵儿，可惜你失忆了！娘跟你说说也行。”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古代的婚姻就是这样，三哥也不例外，十五岁懵懵懂懂地娶了从未见过面的甄婷，或许没开过情，成亲后与甄婷一直相敬如宾，却谈不上恩爱。因为在陪妻子给岳父祝寿和喝茶两件事上，他选择了远赴千里之外的茶乡里取绝世好茶武夷岩。
在顾知府所有人眼里，甄婷一直是个美丽，大度，懂事的良妇，有一次还主动给三哥找妾室，不过被三哥拒绝了。在他们成亲半年后，一个三哥不在的夜晚，采花贼潜入三嫂房间欲行不轨，在三嫂极力挣扎下，给了三哥赶回来的时间。
三哥从小习武，采花贼自然不是三哥对手，眼看就要被抓住，采花贼向三哥拋了一堆黑色粉末，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三哥嘴边开始流血，渐渐昏迷不醒，爹请了长安所有大夫，连皇宫的太医都请了，还无济于事。
三哥昏迷后的第四天，失踪一夜的三嫂披头散发地拿着解药喂给三哥，在三哥醒来，确定身上的毒解了后，见了三哥最后一面，当晚上吊自杀了！
没几天，整个长安都知道了顾知府三媳妇没日没夜照顾三公子，心力交瘁，因病去世。只有顾知家几个年长的主子和十几年伺候的下人知道，在甄婷尸身上，发现了她写给她丈夫的信。
娘让兰如把信拿过来，递给我，信封写的是：婷夫亲启
那是我看过最心疼的四个字。
原来，采花贼给三哥下了毒，是他独一配制的毒，只有他有解药。甄婷也不知道为什么采花贼会盯上她，她也没时间想那么多，因为她的丈夫已经昏迷了三天，大夫说只要七天内没有解药，大罗神仙也没办法了！在采花贼递信约她的时候，她想都没想就去赴约了！
她知道会发生什么，可是她已经只有这一条路可以走了！最后她和采花贼做了一个交易，一夜佳人换一条人命。
她说：她已经是个不洁的女人了，不能活着让顾知府和甄家蒙羞，所以，她选择了离开这个世界。她还说：采花贼答应她，如果她选择离开，他就永远没见过甄婷这个人。
信的结尾：“我的夫，你安好便是我的幸福。”
收了信，才惊觉已是满脸泪痕。
兰如说，甄婷走了大夫才发现，她已经有了近一个月的身孕，一尸两命啊！三哥怎会原谅自己。
信我没有还给娘。我来到三哥的思婷院，进了他的房间，看着大门口正对面那面墙，上面挂着甄婷的画像。上次没看清楚，如今走近一看，她真的好美，温良一词用在她身上再合适不过。
画像下面是甄婷的牌位，牌位前是新鲜的水果和一柱已燃尽的香。看香鼎里面的香灰厚度，三哥应该每天都给甄婷上香吧！
我找了找，在一捆香里面抽出一柱，点上插在香鼎：“三哥应该一直在找那采花贼的下落吧？”
过了一会儿兰如才反应过来是我叫她：“是，长安的采花贼都被三公子除完了，但是没有一个是那个人，三公子和他交过手，他认得。”
我拿出那封信，一角放在红彤彤的香头，看着甄婷的画像：“如果你在天有灵，就不要让这封信再困扰三哥了！相信这也是你所想，不是吗？”
原来一点青烟也没有的信纸，一下子被大火包围，直至燃尽成灰。兰如在一旁呜咽，泪流不止。
“甄婷，你一定要保佑我们找到那个淫贼，让三哥为你报仇雪恨，让……让以前的三哥回来吧！”我也忍不住呜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