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方阮已经在林溯的楼下等他，手里拿着豆浆和包子，看见林溯，微微地笑了笑。时间还早，他们走到操场坐在看台边上，方阮把包子递给林溯，拿起自己的，小小地咬了一口，眼睛盯着几个晨练的学生说：“这样的早上真好。”
是啊，这样的早上真好，有并不焦躁的阳光，有斑驳的树荫，有晨练学生的朝气，还有方阮的早饭，一切都那么美好。
“我高中的时候对一个男生有过好感。”方阮突然说，又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等林溯的反应，林溯没说话，方阮继续说：“他是高二的时候从外校转来我们学校的，坐在我后面，学习不好，每天上课的时候就知道睡觉，听说高考也不会在我们学校考，所以老师也不管他。”进入回忆的方阮话匣子一下子打开了，眼神变得朦胧起来，豆浆放在旁边，还未曾碰过一口。
“他很爱跟我讲话，总拿笔戳我，我那时候其实挺看不起他的，高中么，向来以成绩论成败的，但是跟他接触多了，我也不讨厌他，他长得挺好看，眼睛里有股邪气，从小就跟好学生做朋友的我，被这种眼神吸引了。”方阮笑笑，仿佛她此刻就能看见那个男生的眼神。
“后来有一次我感冒了，请了三天的假。周末的时候他出现在我家门口，背着书包结巴着说要给补习功课，你知道这一切看起来多么可笑吗？全班最后一名要给全班第一名补习功课。可是，我却让他进来了，他摊开书本开始给我讲课，我发现我请了三天假的功课，他笔记都做得特别认真，密密麻麻铺满整个书页，每道题都有详细的解题过程，跟他书本中其他页面的空白对比简直太明显了。就是那时候，我知道他原来那么聪明，他讲的每一道题、每一个重点，思路都特别清晰，他时不时看我一眼，我被那种眼神勾得脸红心跳的，林溯，其实只有愿意，一个人的潜力被发掘出来，都会吓自己一跳的。”
林溯点点头，想起许暮，想起周骁阳，想起陆妙蕊，爱情被加注在这些年轻人身上，疯狂、忘我的消耗着自己的青春。
“后来，后来他就退学了。”方阮突然的说，好像一下子砍断了刚刚萌芽的枝叶。
她停下来，林溯把豆浆递给她，方阮喝了一口，继续说：“有一天正上着课，班主任带着两个警察来找他，警察还没说话，他就收拾好东西走了，经过我旁边的时候看了我一眼，眼睛里不再有光彩，也没有了叛逆和邪气，好像一切都没有了意义一样。
后来我们才知道，他爸爸杀了人，据说是酒后跟人起了争执，一刀戳在那人大腿的动脉上，送到医院也没抢救过来，人就这样死了，那事在我们学校传的沸沸扬扬，每个人都知道他是杀人犯的儿子，我听了心里很难过，还偷偷哭了两次。
那是我有记忆以来第一次哭。之后有一天晚上他给我打电话，告诉我他退学了，电话里他的声音听起来很疲惫，没有什么力气，我问他‘那以后我还能再见到你吗？’他说‘你以后不会想再见到我的。’我对着电话哭了，我能听出来他也在哭，他说：‘方阮，你要好好的，在我心里，你比任何人都好，可是我不好。’他说：‘以后别找我，要一直这样好好的，其实那天去给你补课的时候，那些题是我背下来的，我上课的时候录了音，回家一点点得背下来，才去找你的。’然后就挂了电话，那以后我再也没有见过他。”
方阮说完这些深吸了一口气，眼睛看着前方，林溯扭过头看了她一眼，发现方阮的眼睛里有泪水，晶莹剔透，一闪一闪的，林溯搂了搂她的肩膀，方阮一怔，才从回忆里走出来，她看着林溯，头轻轻靠在林溯的肩上，说：“一切都过去了，现在我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