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面色通红，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漆黑的眸子更加漆黑，却依旧平静。
王斧子惊奇的看着他。许是斧子盯得太久，那孩子侧头看向他浅浅一笑，没有慌张，没有疏离。
方才逃命逃的急，斧子的神经一时有些脱线，脑子一片空白，更不要说做这些捂住脸上伤疤的这些小动作。
没了手的遮掩，那些脸上骇人的伤疤此刻在孩子面前立刻坦露无遗。
那些伤疤太过骇人，以至于孩子的眼中出现了恐惧，身体微微颤抖，但令斧子更加沉默的是，他的脸上依旧保持着微笑，尽管它看起来有些僵硬。
“害怕吗？”斧子问。
孩子弯弯一笑，答：“怕呀。”
“那你为什么不甩开我逃走？”
“因为你是好人啊。”
王斧子沉默了。他不说话，孩子便也不说话，站在他的身边依旧是安安静静的。
许久，久到斧子脸上下了潮红，他才又问:“你一个人在这里做什么？”
问完他便后悔了，看着孩子暗下去的眸子，斧子恨不得甩自己两大耳光子。
斧子连忙岔开话题，问：“你叫什么名字？”
孩子惊愕的看了他一眼，随后笑道:“苏暮安。”
苏暮安笑起来像是一团糯米团子，软软的，好像把斧子的心都融化了。
他不由自主的蹲下身子，看着圆圆矮矮的苏暮安，把语气放到最低，问：“今年多大了？”
苏暮安依旧是那副甜的能够腻死人的笑容。
“四岁了。”
斧子转头看着不远处山腰下的村庄，说：“那就是哥哥住的地方。”
苏暮安寻着他的目光望去，顿时皱起了眉头，双唇紧紧的抿在一起，似乎是在极力压制着什么。
斧子看了他一眼，苦笑道:“你是想说，这种地方，猪圈都不如，对吗？”
苏暮安被戳中了心事，顿时红了脸，将目光轻悠悠的撇到一边，没有说话。
斧子笑了，他缓缓坐下来，将双腿耷下去，眺望着那个村庄，道：“你不必压抑，因为——它本就如此——连猪圈都不如。我们都是一群连畜生都不如的人。”
苏暮安红着脸垂下了头，局促的拉扯着自己的衣服，他悄悄抬眸看了斧子一眼，似乎是下了极大的决心，缓缓说道：“人，比畜生高贵。哪怕他跌落了泥潭，只要不心甘堕落，他就依旧能保持他所有的那份骄傲。
那份属于人的，独有的骄傲。”
斧子转头惊愕的看着他，苏暮安神色淡然，已经从方才的局促中缓缓恢复了下来。
半晌后，他才反应了过来，轻笑了一声说：“你个小娃娃懂得倒是不少。”
他回头看向那已经翻滚起来的晚霞，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转身看向抬眸看他的苏暮安，伸出了手。
“你愿意和我从此一起生活吗？”他顿了顿，小声道，“我是说，我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