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季末……”我轻声唤他，却得不到他的任何回应。
“卫季末……”我伸出手指轻轻地戳了戳他，卫季末像个木偶人似的，一动不动，任我摆布。
“喂，卫季末，你倒是说句话啊！”卫季末将头深埋于双膝之间，任凭我怎么呼唤，都不回应我的只言片语。
唯有他手上一直不停流着的血滴，还证明着他的生机。
这家伙，一定受到太大的打击了吧！
我突然有些心慌，手忙脚乱地从口袋里掏出刚才给萧雒南贴剩下的创可贴，撕开，想要替卫季末贴在伤口上。
谁知卫季末根本不领情，在我手指触碰到他的那一瞬间，飞快地躲开。
这该死的家伙，都到这时候了，还在别扭！真是好心被当成驴肝肺！
我想要生气，却不知为何，看着面前这个充满了警戒和防备的男生，竟丝毫也气不起来。
“卫季末，别闹了。”我放柔了声音，语气里带着连我自己都不曾察觉的温柔，“你的手受伤了，在流血。让我替你包一下，好不好？”
卫季末还是没有说话，我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拉起他的手，开始贴起创可贴来。这一次，他没有一丁点儿的反抗，顺从得就像一只温柔的小绵羊一样。
“卫季末，这里没有消毒水。我只能暂时帮你包一下，止下血。待会儿你记得去医务室清洗一下伤口，重新包扎一下，知道吗？万一有玻璃碎片留在伤口里面，那可就糟糕了！”
卫季末没有给我任何回应，我只能自言自语。
“卫季末，你别担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总会有办法的，是不是？”
“卫季末，咱们一起想办法好不好？”
“卫季末……”
任凭我说干了口水，卫季末也不肯理我，我突然觉得有些挫败。
“实在不行，我去告诉校长，这幅画不是你弄坏的。卫季末，你别怕，我替你作证！”
我站起身来，就想要离开。
“别去！”一直在那当雕像的会长大人终于开口，声音喑哑得差点儿吓了我一跳。
他拉住我的手，焦急的语气中带了几分恳求：“林一宁，别去。没用的，他们不会信的！”
“为什么？”不知为何，我总觉得卫季末像知道什么一样。
要不然，他为何如此笃定？
“你不需要知道为什么。”卫季末松开我的手，语气虚无得近乎绝望，“总之，没用的，林一宁。这件事，不是你想象的那样简单。所以，你就别多管闲事了！”
什么？
我多管闲事！
卫季末，你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我突然觉得，我待在这里和他多说一句话，都是在浪费自己的宝贵时间。
林一宁，你还是回去听你的音乐、看你的漫画、睡你的美容觉吧！
我站起身来要走，身后传来卫季末缥缈却异常真诚的声音——
“林一宁，谢谢你。”
迈开的步子硬生生地停在了那里，我暗暗地叹了一口气。林一宁，你和一个受伤的人计较什么？
好吧，卫季末，就冲你这句谢谢，你这件事，我管定了！
“卫季末，现在不是和我客气的时候。”转身，走到他身边，我蹲下身子与他平视，“就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卫季末沉默着，在暗夜中摇摇头。
“这画，可不可以修复好？”
“谈何容易，就只剩下两天时间。时间那么紧迫，你要我到哪里去找修复的专家？”
“也许，我有办法。”我灵机一动，突然有了主意，“卫季末，你跟我来。”
兴奋之下，我忘了忌讳，一把抓住卫季末的手就站了起来。而他，似乎也忘记了自己有洁癖这回事，竟连丝毫嫌弃和反抗的意思都没有。
“卫季末，你相信我吗？”我抬头看他，目光郑重。
“我信！”暗夜中，他静静地看着我，澄澈的黑眸闪烁着比宝石还要璀璨的光芒，“可是，林一宁。你为什么要帮我？”
“我……”我哑然。
其实连我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要帮他。
“你原先不是准备拆穿我的吗？”见我沉默，他也不在意。只自顾自地问道，“那么，现在你为什么又要帮我了？”
“呃，你是怎么知道的？”惊讶之下我忘了掩饰，一开口就出卖了自己。
我连忙伸手捂住自己的嘴巴，仿佛觉得心里有一万个声音在咆哮。
啊啊啊，我说为什么任凭我如何挑衅，卫季末都不动声色呢！原来他早就知道我的目的了！
枉费我这些日子以来的心机，想要揭露他的真面目。在他看来，我的行为只怕和跳梁小丑没有什么区别吧！
“其实，那天你从天台下来以后，我就看见你了。”沉默了片刻之后，他开口说道，“你和萧雒南从天台走下来的时候，我就认出了你——学校赫赫有名的校报主编。我知道你看见了我在天台上的那些行为，也知道你很……很聪明。我猜，以你的性格，一定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新闻。所以从你一开始接近我，我就有防备了。”
卫季末的目光很坦率，坦率到他仿佛在叙述别人的事情一般。
“所以，你一直在和我演戏？”我咬咬牙，心里暗恨。
林一宁啊林一宁，你真是丢脸丢到姥姥家了。
“你不也一样？”他耸耸肩，模样无辜地继续说道，“只是，林一宁，为什么要放弃？你看，你都快要成功了。只要你不帮我，我也不知道我还能坚持到什么时候。为什么在这个时候，要放弃自己坚持的事，而选择来帮我？”
卫季末言辞犀利，一针见血。
他的目光，比他的言辞更为犀利，更为迫人。
“卫季末，我是很讨厌虚伪的人，我也不喜欢你总是在大家面前戴着面具生活。所以，我一开始就很想要戳穿你的假面。”与他的目光从容相对，我开口答道，“可是，就算我再八卦，就算我再想要好的新闻，也不能触碰到我心里的底线。对就是对，错就是错。我知道，这件事不是你做的。所以，我找不出不帮你的理由！”
“林一宁，有没有人说过，你很……特别？”卫季末皱着眉头，仔细地斟酌着词语。
“是特别讨厌吧？”我心中一动，突然不敢去分辨卫季末话中的含义。
卫季末看着我，并不说话。
我突然觉得，气氛一下子尴尬了起来。
“好了，卫季末！废话少说，你到底信不信我？”
心中有种叫“恼羞成怒”的感觉油然而生，我拽了拽卫季末的衣袖，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大有他敢说一个“不”字，我就将他就地正法的架势。
“我信。”依旧是那简单的两个字，卫季末的声音不大，却铿锵有力。
“那就跟我来。”我丢给他一个“算你识相”的眼神，拉着他的手，朝名画的方向走去。
“干吗？”他挑眉看我，步伐却异常顺从，紧紧地跟随着我。
“当然是掩护我把这幅画拿到学校外面。”我甩开他的手，拉过一把凳子，手脚利落地站了上去，取下墙壁高挂的名画，“我刚才记起来，因为工作的关系，我爸爸认识一位修复名画的专家。你帮我把这画运出学校，我帮你去找那位叔叔修复这幅画。”
“林一宁，”接过我递过去的名画，顺带身手敏捷地接下摇摇欲坠的我，卫季末的声音在我耳畔轻若缠绵的声音，“这一次，我们可真是当了一回小偷……”
“有我这么美丽的小偷吗？”我白了他一眼，飞快地从他怀中直起身来，想要摆脱他呼吸间带给我的那种酥酥麻麻的感觉。
“林一宁，你不仅特别。”卫季末的喉中逸出一抹轻笑，这是今晚我第一次听到他发自内心的笑容，“你脸皮的厚度，也异于常人呢！”
“卫季末！你给我站住，被我逮到，你就死定了！”
啊啊啊，这只该死的卫狐狸，居然敢拐着弯骂我脸皮厚。
你给我等着，君子报仇。不，淑女报仇，十年不晚！
卫季末，总有一天，你会向我求饶的。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