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莫休仿佛浑然未觉，在听见北姬二字也没丝毫反应。
温伯谨接着说：“现在局势不明朗，暂且判断不出谁会出世。不过既然已有传言，我们就应当采取相应措施防御。”
“也有可能是有人联手。”温莫休突然开口。
“不可能。”一旁立即有人反驳道。
传言魔修向来不和，浩浩历史里四大魔修一齐出阵也仅仅出现过一次，而那次却因四大魔修的内斗而被修真者找到空隙，一举将四人终结在死人谷。众人狐疑地看向温莫休时，只看他摇摇头，接着分析道：“没有什么不可能。近年来我等正道节节获胜，已斩杀他们多届四大魔修，想必他们也意识到自身危机。而以当年我们见到的北姬的性格——”
温莫休停顿了一下。他说的这件事便是五十余年前的那场灾难，众人没想到他亲自提起，都不由得屏住了呼吸。温莫休也只是停顿了片刻，似乎回忆起当时见北姬的情况。他将手中的文书放下，平淡道，“总体来看，他们联手也不是不可能。”
“……”
一时之间，众人陷入了沉默。凝重的气氛缓慢地在房间内流淌，温莫休没有再说话，像是讨论再和他没有关系般，他出神地盯着书上那“魔修北姬”四字，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只是放在桌上的手掌一点点捏紧。
温步谦从侧面偷偷盯着温莫休。他看见温莫休眼里透出的复杂情绪如暴风般席卷过境，片刻之后又渐渐地凝结成了一股刀剑出鞘的冷意。
房阁外春意盎然，但即使阳光再怎么温暖，温步谦还是感觉到一股不详的感觉如墨汁滴在水中，正在积满水的心口一点点晕染开来。
温莫休回到宗内已是近夜。
石阶旁的层层石笼内燃起火红烛光，过分安静的十三峰在这蜿蜒的暖光中显得不那么孤零零。温莫休御剑在萧瑟的寒风中落在庭院中，转头便看见沈承焕站在主殿的门前。
沈承焕这些天拔高了一点，也不如刚来时那般过分瘦削，炯炯有神的乖巧模样特别让温莫休喜爱。温莫休收敛了疲态，对这个最小的弟子道：“还没去歇息？”
沈承焕笑了起来，小小的酒窝让这个十五岁的少年看起来格外温和：“弟子等师尊回来用膳。”
温莫休手指一勾，让泛着青光的剑自动回鞘：“以后不用等了。”
沈承焕没有接话，而是转开话题道：“弟子让人准备了膳食。”
正抬脚进殿的温莫休咦了一声，在路过沈承焕时，突然看见躲在他身后的小小人影。看着双手紧紧抓着沈承焕后腰的小丫头，温莫休惊讶道，“哑姑？”
哑姑是给第十三峰送饭的小姑娘。在温莫休的印象中，这个扎着羊角辫的哑巴孩子总是带着羞怯，见人就躲，只是没想到她能和沈承焕打得火热。温莫休伸出手想抚摸一下哑姑的头，却被小孩子躲开，看着躲到另一边抱住沈承焕大腿的哑姑，温莫休盯着沈承焕，笑言道：“没想到这孩子还挺喜欢你，看来师尊现在就得给你准备聘礼了。”
沈承焕瞪大了眼，脸嘭的一下涨得通红，他慌张地不断摆手，“不是、师尊，这、这个，我和哑姑——”
“好了好了，逗你的，别当真。”温莫休摆摆手打断了沈承焕的话。虽然逗乐弟子是温莫休的乐趣之一，但向来得点到即止——一边感慨着自己的兴趣爱好越来越像老年人的喜好，温莫休迈开步子，跨过门栏，向大殿内走去。
在他身后的沈承焕一时之间没有跟来。他放下慌张摆动的双手，一只手轻轻覆在哑姑的头上。感觉到头顶的重量，小姑娘却表现出和亲昵截然不同的恐慌。她抖了一下肩膀，连头都不敢抬起来去看沈承焕，只是将头埋得愈发地向下。
“干得好。”沈承焕脸上哪里还有害羞的红晕。他如摸小狗般捋着哑姑的头发，在点着星星灯火的暗夜中眯起眼，用极低的声音在小姑娘头顶上开口。
他抬起头来看着不如殿堂的温莫休的背影，暖色烛光的照耀下，竟将这个人的背影烘托得格外挺拔，沈承焕眯了眯眼，一时之间竟然感觉这份坚强的挺拔分外灼烧眼球。
他悄悄地磨了磨牙，对着温莫休的背影，沈承焕勾起一抹恶意的笑。
温愿和温原在几天之前领着师弟师妹下山历练，十三峰内除了打扫的僮仆便只剩下温莫休和沈承焕二人。
温莫休懒洋洋地靠着座椅，翻看着手中一页页写着外界消息的纸张。这些年来他被禁足在温宗，连前几年讨伐魔修南帝的战役都没能被允许参加，但温宗传递的消息还是能让让他理解大致的形式。
哑姑手脚颤抖地把膳食摆放在桌上时，正皱着眉头的温莫休也没多注意，他让候在一旁的沈承焕先动筷，而自己在将手中的信息在脑中筛选过滤、理成相对的信息后，才长舒一口气，暂时将这些纷杂的事物放下。
温莫休将舀起一勺粥凑到嘴边，但刚张开口的时候，温莫休便感觉到一丝的不对劲。盅里的五谷粥看起来一如往常，颗粒饱满，气味香甜，温莫休皱着眉观察着碗內的食物，几秒后用勺子在粥内搅拌了几下——
温莫休忽然猛地顿住。他面色极差地放下了盅，猛地抬起头来，目光如炬地看着正一口咽下食物的沈承焕。
“……师尊？”见温莫休突然嘭的将碗放在桌上，正叼着勺子的沈承焕不明所以地眨眨眼。他看着猛地看过来的温莫休，“把碗放下。”
“？”沈承焕好像被吓了一跳，他怯怯地看着温莫休，依然放下了手中的碗筷。
温莫休猛地站了起来，两步便走到了沈承焕的面前。看着一脸惊讶的少年，温莫休低低深吸一口气，袖子下的双手用力地握紧。
他察觉到饭菜里被下了毒，然而沈承焕却已经吃下了食物，那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