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跌撞的走进病房，看到病床上的奶奶，那样的无力苍老，他的眼泪就像断了线一样，无止境的滑落。
走到病床边，拉着奶奶满是风霜的手放在自己脸颊边，“奶奶……奶奶你醒醒，你跟我说说话。”
他现在脑子一片混乱，安静的病房里只听得到仪器滴滴作响，他很害怕，害怕奶奶微弱的呼吸会渐渐消失。
“奶奶……”病房里只有他低声抽泣的哭声，显得格外静谧森冷。
“小沐总，来，咱们再干一杯。”
沐天子酒意上头，好看的眼眸此刻都泛着红血丝，胃里难受的翻涌，他压下嗓眼的辛辣，端起酒杯，“好。”
程米看着满眼心疼，也不知道他到底为什么这么拼，为了应酬，平时他从来不屑去看得人，现在都会为了生意而去奉承。
他就站在一旁，也不上前替他挡酒，因为他之前就这样做过，却被沐天子狠狠训了一顿，意思说的是他没资格为沐天子挡酒。
真是讽刺，陪在一个看他多一眼都觉得脏的人身边，他竟还觉得幸福。
沐天子出了酒店就吐了，程米暗暗攥了攥拳头，眼底又是不尽的怜惜：“你这么拼，也不怕酒精中毒。”
吐出去之后，沐天子好像清醒了几分，躺在冰冷的雪地上，看着被白雪映照的微亮的夜空，眼前只有艾悠浅笑的面容。
程米怕他感冒，上前拉起他。
看到他的那双眼睛，沐天子涣散的眼神渐渐清明，随即满含深情，“悠宝儿，等过完年，我带你回家。”
程米牙关紧咬，唇瓣气的发抖，“所以你这么拼，要拿下中嘉，就是为了艾悠吗？”
沐天子低头靠在他肩窝处：“悠宝儿，快给老公暖暖，特冷。”
“呵————”
悠宝儿？
简单的一个称呼，却蕴含了沐天子所有柔情。程米顺势抱紧了沐天子，表情似是怨恨，似是得意，又带着痴迷。
他总是在幻想，如果沐天子的柔情是对他，那他会不会是这个世上最幸福的人？
眼底闪过的恶毒，看起来有些狰狞。
他低头看着睡过去的沐天子，手掌留恋的在他脸上摩挲，“天子，我真的很爱你，比起艾悠，我比他更爱你。”
低头吻上了沐天子的唇，只敢在他唇上轻吻，却不敢再进一步。
把沐天子送回了家，黑暗的房里没人，以前每晚都会遇上艾悠，每次看到艾悠那种暗恼的眼神，他都非常得意，今晚他不在，还真是有些可惜了。
在房间里看了一遭，果然没人在。
转回房间，沐天子已经把衣服脱了，只是人还不太清醒，他缓步走到床边坐下，眼神痴迷的贪恋看着沐天子。
伸手解开自己的衣服扣子，爬上了床。
……
林墨含一直联系不到艾悠，本想着这个年他们几个人一起过算了，所以第二天老早就拉着西垚一起过来。
只有十四欢脱的围绕着他们，西垚坏笑的眼神朝林墨含示意，两人悄悄走到他们的卧室门前，对视一眼推门而入。
西垚上前拉开他们的被子：“让我看看活春……”
看到床上躺的那人，西垚的话堵在了嗓眼，沐天子揉揉疼到爆炸的脑袋，缓缓睁开眼睛：“闹什么呢？”
林墨含震惊的嘴巴半天没合拢，“你……你们！你们！！小悠呢？！”
最后林墨含完全是爆吼出声，沐天子转头看着身边的人，惺忪的睡眼瞬间清明，嗓音冷的快要掉出冰渣：“你怎么在这儿？！”
程米挑眉哼笑：“干嘛生气啊！”
沐天子猛地掐死他的脖子，脸色狰狞：“我他妈问你为什么会出现在我床上？！”
“呵——呵——”程米脸色涨红，眼睛开始翻白。
看着沐天子下手没轻重，再掐一会儿就真断气了，西垚赶紧拉下他的手，“行了，赶紧问问艾悠在哪儿吧！昨晚上打了几个电话都没接，看看是不是出事了。”
沐天子回过神来，赶紧拿过床头柜上的手机，却发现没电了。
他怒的把手机摔倒地上，西垚赶紧递上自己的手机给他，沐天子接过熟练的按了一串号码拨打过去，却一直没人接听。
转身下床穿好衣服，看到床上坐着的人，沐天子牙关咬得咯咯作响，恨不得立刻弄死程米。
他指着程米冷声警告：“别用这种烂招来套路我，老子睡了多少人，做没做自己最清楚，我他妈不管你想做什么，最好管住你自己的嘴，否则我不介意跟沐淳威杠上。”
沐天子发起火来，连沐淳威都直接叫出了口。
程米大口喘着气，害怕的颤抖，他虽然妒忌，可是也知道沐天子的脾气，要是真惹急了他，沐天子弄他，就和弄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西垚和沐天子出了房间，林墨含走到床边，眼神讽刺，看着他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自导自演的小丑。
“你知道为什么沐天子连看你一眼都觉得恶心吗？”林墨含嘲讽问他，此刻没有了平时的儒雅，目光犀利，高高在上。
程米冷冷瞪视着他，手指揪紧了被子，碾成一团褶皱。
“因为你永远都是这么低贱，只会用这样下贱的手段去获取你想要的东西，而艾悠要比你干净，他善良宽容，就算一样活在社会底层，他依旧保持本心，不像你，一颗心脏的让人作呕！”
林墨含冷哼一声出了卧室，随着沐天子他们一道去寻找艾悠。
程米愤恨的眼神目眦欲裂，“凭什么！！！我不服！！！我不服！！！”
发疯似的把房里的东西砸乱，还有床头柜上那些合照，他看着十分刺眼，拿下相框往地上猛砸，又狠狠踩上几脚。
癫狂之后渐渐冷静，看着地面上的照片，程米缓缓蹲下身，脸上的笑容阴毒：“是啊！我就是嫉妒你，所以，真想毁了你。”
宛如蛇蝎的眼神微眯，他冷笑的踩过地上的照片，踩过破碎的玻璃渣子迈步出了别墅。
奶奶一直没醒，艾悠到病房外坐着，摸到包里拿出手机，有很多的未接来电，他回拨过去。
林墨含看到电话的来电显示，激动的叫道：“小悠，是小悠。”
手上的手机转瞬不见，沐天子按下接听键：“悠宝儿，你在哪儿？”
他声音急切，还夹杂着慌乱，一听到沐天子的声音，艾悠瞬间就哭出了声，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沐天子真的慌了，“宝贝儿别哭，你在哪儿？你在哪儿我过来找你。”
“医……医院……”艾悠痛哭出声，在病房里已经哭了一晚上了，可是听到沐天子的声音，他真的坚强不了。
过路的医生想要提醒他安静一些，可是看到他哭的那么伤心，到嘴边的话实在说不出口，只能默默的放了包纸巾在他身边。
等沐天子他们到的时候，艾悠瘫坐在病房门口，双目无神，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整个人都透着一种无尽的绝望和哀伤。
沐天子心疼的上前，手臂轻轻揽过他，把艾悠抱紧在自己怀里，两人一句话也不说，只是一个简单的拥抱，就让他们心意相通。
西垚和林墨含去找医生了解情况，沐天子就这样抱了他很久，过了好一会儿才柔声哄劝：“饿不饿？带你去吃东西。”
艾悠摇头，无力的靠在他怀里，沐天子手臂穿过他胳肢窝，把他抱起到座椅上坐下。
蹲在艾悠面前，紧紧牵着他的手，“没事的，咱们找最好的医院，去国外找最好的医生，奶奶一定会没事的，相信我。”
艾悠呆呆看着他，不言不语。
沐天子突然间感到害怕，如果奶奶真的出事，艾悠还会像以前一样开心吗？他还能看到艾悠以前那样幸福快乐的笑容吗？
看着艾悠红肿的眼睛，他真的是心疼的要命。
昨天他肯定很害怕，那样的时机他竟然没有陪在身边。
今天大年三十，医院里挂上了许多彩灯笼，还给病人赠送了一些小礼品，晚上外面放着烟火礼炮，格外的热闹。
可病房里依旧气氛沉重，艾悠坐在病床边，一言不发，不哭不笑。
两人就这么在病房里度过了大年三十，到了十二点的时候，窗外的天空绽放着迎接新年的礼花，特别灿烂炫目。
看到艾悠微微蹙起的眉头，沐天子起身走到窗边拉上了窗帘。
大年初一的早上，奶奶醒过来了，状态在慢慢好转，看到奶奶醒过来，艾悠终于露出了笑颜。
紧紧拉着奶奶的手，“奶奶……”
满含不舍和依赖的叫了她一声，奶奶看到他的时候，老眼流下了眼泪手上用力紧攥着艾悠的手，好像有很多的话想要说，却说不出口。
“奶奶刚醒过来，先休息，有什么话慢慢说。”
沐天子的话也提醒了艾悠，他喜极而泣：“奶奶，你先休息，有话我们以后说。”
这个年一家人在医院度过的，到了大年初七，奶奶这几天恢复的不错，脸色红润，还能下床走动了。
“小悠，奶奶想吃荔枝了。”
艾悠一听，这段时间哪里有荔枝卖啊？
可是为了奶奶高兴，他应声：“那我出去看看哪里有。”
沐天子拦下他，“我去吧!”
“没关系，我去医院附近的水果店看看，也不远，你陪着奶奶。”
等艾悠走了之后，奶奶在窗边看见楼下那个小小的背影，微微轻笑，转身回到病床上。
“小天。”奶奶叫了他一声。
沐天子正色坐下，看得出来奶奶是故意支开艾悠的。
“奶奶，您是不是有话对我说？”
奶奶慈爱笑着，拉过沐天子的手，“小天，奶奶想拜托你一件事情。”
她眉眼弯弯，和蔼可亲，可是眼里却是无欲无求。
“奶奶，您说，什么事我都做。”
她沉默了一会儿，抬眼祈求的看着沐天子，“小天，奶奶没几天日子了，这辈子都是给小悠当拖累，小悠是和好孩子，心地善良，我知道许多事情并不是他的本意，可是他心思太重，小天啊，以后的路，小悠只有你一个依靠了。”
沐天子欲启唇，奶奶拍了拍他手背，“你听奶奶说完。”
“这个世界还接受不了你们，我知道你能坚持，可是小悠或许没有那么坚强，如果他哪天接受不了了，你宽容些。”
他嗓眼干涩，心里的苦涩慢慢涌现，奶奶这是在嘱咐后事吗？
“小天，奶奶还有一个请求，这个请求有些过分，可是奶奶只有你一个人可以托付了。”
艾悠的父亲还在监狱，判了无期，母亲早早就和别人跑了，不知去向，他们举目无亲。
如果她走了，就只剩下艾悠一个人了。
沐天子点头：“奶奶您说，我什么都答应。”
奶奶攥着他的手发紧：“永远不要告诉他欧阳桑榆的事情，不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告诉他。”
“奶奶，您……”沐天子满脸震惊的看着她。
奶奶点头：“是，我都知道了，有人告诉我了，这不是小悠的错，可是以小悠的性子，他肯定会自责，小天，不要告诉他，如果他知道了真相，他会痛苦一辈子的！”
沐天子心底猛颤，他当初选择瞒着艾悠这件事情，就是因为他太了解艾悠。
也是因为他的私心，他害怕艾悠知道以后，就不会像现在这样把他放在心中第一位，定会每天活在自责里。
“奶奶，可是能瞒多久？”
奶奶颤抖着叹气，“瞒他一辈子，欧阳家不说，自有他们的苦衷，既然他们已经沉默，那就都沉默吧！”
她已经没有日子了，自己的身体是什么情况她都清楚，再活着也是个拖累。
沐天子点头，他到厕所抽了一包烟，洗了把脸才回到病房。
他答应的事情，自然会做的，不论发生什么，他都会遵守和奶奶的诺言。
……
在奶奶的坚持下，初十出了院，回到家奶奶就给艾悠做了一顿丰盛晚饭，算是补上了三十晚的年夜饭。
照顾奶奶吃了药，奶奶拉住艾悠的手，“小悠啊，要是奶奶不在了，你好好生活，照顾好自己知道了吗？”
艾悠突然泪目，“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