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第一次参加文艺晚会。”程安仪说，“我也是第一次知道文艺晚会，原来也是可以在下午举行的。”
“你可真是一点都不关心学校活动啊，至少举行的时间你会知道一点吧？场面不是都很大吗？”
“我住在校外，如果说学校有活动，可以不用来上学的话，那一天我都会在家里。”
“在家里画插画吗？”
罗文生记得程安仪的工作。他就是因为程安仪画插画才有幸得以结识她的。想来在校外租房子也是为了她的这项工作。
程安仪一愣，继而轻轻地点头。
“差不多。但也不一定都是这样，有的时候会睡一整天。”
程安仪耐心地回答，她的脑袋昏沉沉的，全身也有种微妙的脱力感。她犯困了。程安仪努力的想摆脱这份困倦，想用说话的方式来解决。
“你没有看过一次学校里组织的文艺晚会吗？”
“对，一次也没有。”
“哪怕是初中和小学？”
“没有。”
“我直到大学都没有看过学校里组织的文艺晚会，高中的时候只有运动会这类的活动。”罗文生说，“我以前觉得学校里组织的文艺晚会肯定无聊透顶，大概就只有人唱歌，说不定也会有人来朗诵几句诗歌，更高端一点的话，可能会有人弹吉他。这就是我对文艺晚会的全部想象了。”
罗文生远远地望着舞台，继续说：“可没想到学校里组织的文艺晚会还是有模有样的，也有舞蹈社里的人来跳舞，也有合唱，还会有相声。虽然比不上电视里真正舞台上的表演，但还是让我吃惊了一下。我到那个时候才知道，学校里原来还是有社团的，我都没有参与过。”
“你不知道学校里有社团吗？”
程安仪有些难以置信了，以罗文生这样的性格不是会参加很多社团的吗？而他现在说他以前听都没有听说过。
“没骗你。”罗文生说，“之前我真的不知道学校里有社团，……怎么说呢，也不是不知道，就是不认为学校会认真办社团，觉得那好像是一个幌子，一种摆设吧。也别这么吃惊啦，没有一直不知道，学校里开学过后一个多月不就举行了一个比较大型一点的活动吗？那个时候我就知道了。”
“哦。“
程安仪的音调像是泄下去了似的。
“别摆出一副无精打采的脸了。我这么说是想告诉你：马上开始的表演也是值得你期待的。”
“应该没有无精打采吧？”
罗文生仔细端详着她的脸，隔了一会儿才说：“有啊。感觉就是没有精神，是因为不感兴趣吧。”
“我只是困了，中午没有睡觉。”程安仪说，“就像是老爷爷一样啊，我。不睡觉就没精神。不是处于对表演的失望。”她说完就揉了揉眼角，表明自己睡意昏沉。
罗文生想起来她中午说过的话，那时她纯白洁净的脸像是一张虚幻的画作，虽然苍白不已。
“你可以靠在我身上休息一会儿。”
“靠在你身上？”
程安仪出神地望着罗文生，她的眼眸迷迷蒙蒙的被罩上了一层雾气，居然藏有警惕。
“不想？”
“人太多了呀。”程安仪眯起眼睛嘟囔着说，紧接着却迷迷糊糊地靠在了罗文生的肩头。这个动作惹得罗文生一愣，恍惚间如坠梦中，自然地认为她这个撒娇式的行为饱含着可爱的成分。这些在她身上体现的太稀少了。
依靠他人所带来的温暖程安仪多多少少的感知到了。
能休息一会儿就休息一会儿吧，别人都在大声议论，都在忙碌之中，那就让他们在自己的世界里享受繁华吧，管他的，什么都与自己无关。程安仪越想越觉得孤寂凄凉。
“你知道吗，我这次陪你来拒绝掉了同学的邀请。”程安仪闭着眼睛说，她的睫毛在微颤，“如果碰到她们，那就不好说了哟。明明当时我说我不想来参加这种活动，我特别讨厌像这样的热闹场景。”
“我听你说过。不过应该没关系，朋友不会在这种事情上面斤斤计较的。”罗文生说，“而且是我硬拉着你出来的，她们肯定能理解的，和男朋友一起。”
“和男朋友一起？”程安仪睁开了眼睛，但还是依靠在罗文生身上，“为什么你会觉得这会是正当的理由呢？”
罗文生一时语塞。
“如果被她们碰到，她们会不会以为我一点都不看重女性朋友之间的友谊，只顾着恋爱，像是被恋爱冲昏了头脑一样呢？”程安仪说，“我是真的在为这种事情担忧啊。在别人眼里，我可能就像一个傻子一样吧……”
“你不是不在意别人的眼光吗？”
程安仪直坐起来，一副难以置信的神情，张着嘴巴，好一会儿才开口。
“你从哪里看出来的？”
罗文生不明所以，这种事情用得着如此诧异吗？
“你想啊，我们第一次遇到不是在学校里的图书馆里面吗？你当时在用电脑绘图，旁边有好几个人都在自习，或者在看书，只有你一个人明目张胆的在那里绘图，有好多人都在盯着你看啊，就是因为这样，我才注意到了你。”罗文生回忆着说，“这样应该就算是不在意别人的目光了吧？还有啊，你想，你在图书馆里面绘图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吧，明明不是看书，还一点儿也不觉得不好意思。”
的确，事实如此。程安仪经常会在学校里的图书馆里用电脑绘图，因为那里比较安静，也没有人会打扰，她绘图也几乎不会打扰别人。
在那里工作，她没有感到任何的不适应。读书自习的同学会有些时不时的往她那里窥探，程安仪也不在意。从心理上来说，她认为在图书馆里绘图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在一个安静的场所里，独自进行着自己安静的工作，没有任何不妥。另外，她也会在眼部疲劳的时候拿书翻看。
“你总是会在奇怪的地方格外认真呢。”
他这句话说出来，堵在程安仪喉咙里的话都一并化为乌有了。她不经回忆起来自己的经历，她分明不喜欢热闹的场面，不习惯接受他人的目光，连坐在这里看文艺晚会都不自主地压低了声音说话。她的性格如此。可她在学校图书馆里绘图确实不觉得压抑，更有种“理所应当”的心理。
是因为她在奇怪的地方格外认真吗？
程安仪是不会找出来她的答案的。
“那你觉得，如果我碰到了我的同学我该怎么说明呢？”
“直接说“我和我的男朋友”一起来了不就可以了吗？”罗文生说，“没有任何问题的。”
程安仪低下头，语气中充满了落寞。
“是吗？我感觉我有点理解不来了。”程安仪说完，又有些犹豫的补充了一句：“可能我只是不想接收到她们异样的目光吧。”
程安仪和曾经宿舍里的同学几乎都不和，除去姚婷跟她关系尚可。她们假如听到了她的解释，或许会在夜晚睡前议论纷纷吧，把她当做笑话一样说给别人听。
无疑的是，程安仪对曾经舍友的偏见加深了她的恶意想象，让她惊恐不安。
这几乎就是庸人自扰，这么多的学生，大家都拥挤在一起，怎么会碰巧遇到那些人呢？罗文生心想，但他没有说出口，也绝不会说出口。
程安仪又一次产生了悔意。
说话间，表演开始了。舞台中央站了两位学生，一男一女，男孩穿着黑色的西装，女孩子穿着漂亮的白色洋裙。男孩梳起了成人的发式，女孩的发型也十分的精致，挽了一个不知名的发型。话筒就在他们手上。
就是一男一女的组合，时间总是充满了一男一女的组合。程安仪没有听过相关科学解释，为什么非要这样搭配才会显得和谐，她只是觉得这样单调的选择会惹人发笑。
两个主持人发表了一通枯燥乏味的开场白，节目就此开始。
起先是独唱，后来逐渐有了相声和小品，时间过去，合唱、多人街舞也登上了舞台。很有节奏性的安排，起初的节目毫不出众，越到后面，节目的场面就越大，中间也为了解乏而添加了小品一类的节目。不得不说，节目的安排是有着一定规律的，组织人员把节目安排得像是故事那样有着跌宕起伏的特点。
可整个节目简直糟糕透顶，没有值得观看的地方，更不必提欣赏。最初独唱的人选择了一首韩文歌曲，出乎了大家的意料，顺利的吸引了眼球，理所当然的，程安仪一句也没有听懂。女同学非常投入地歌唱，却让程安仪怀疑她是一个韩国人，女同学的歌声配合着音乐让程安仪像是来到了另一个国度，在观赏另一个国家的节目。这绝非褒奖，而是“不明所以”，是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