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这样的吗？”
“对，不少女生都是这样。我以为你也应该不喜欢吃香菜。”
程安仪又把头低下去，自顾自地吃着他眼前的那份盖浇饭。隔了一会儿，她像是嘟囔似地埋怨了一句。
“女生的喜好你倒是知道的很清楚，我自己都不知道。”
罗文生听出来这是在问责了，立即想为自己辩解。
“是跟同学一块出去吃饭，她们吃饭的时候自己说的，当时有不少女生都说不喜欢吃葱花。而且以前跟女生一块出去吃饭她们也有些挑食……”罗文生说，“没有特别的，只是偶尔听到了。”
“嗯嗯……”
程安仪瓮里瓮气地回应。
罗文生的朋友很多，不像程安仪，他很喜欢交朋友，让程安仪有一种“他走在路上总能碰到朋友”的错觉。
不仅如此，他的女性朋友也很多，程安仪知道一点。
两个人的性格明显不相适应，为什么罗文生会向程安仪表露心意，将她揽入胸怀呢？仅仅是因为姿容？
客人逐渐多了起来，有个男人在大声的哭诉，说他的妻子有了外遇，两个人矛盾很深，他回去就要和她离婚。
那个男人说得音量很大，说到要离婚他的语气十分坚决，然而他不时地又露出悲痛的神情。和他一桌的客人不停地在安慰他。没有店员去阻止他大声喧哗，看他那副神态，都有些精神失常了。
“哇，那个人都要哭出来了。说成这个样子，到后来肯定不会离婚的。”
“嗯。”
“你说他一会儿可能发酒疯吗？他现在喝了不少酒。”
“应该不会。”
“他旁边劝他的那个朋友也真是够呛。”
“是吧。”
罗文生停顿了，他沉默地吃着快要冷掉的面。
“你昨晚回家有没有立刻睡觉？”
程安仪一愣，她抬起眼去看罗文生的脸，她的嘴角仿佛留有不可捉摸的笑意，眼神却反而显现出倦怠。
罗文生重复确认了一下，那朦胧的笑意不见踪影了，她不悲不喜。
一个纯粹的错觉吗？还是因为自己的期待，内心自作主张地为她添上了美艳呢？
罗文生干咳了一声，她的脸纯洁无瑕疵。
“昨天晚上回去，我也没有立刻睡觉。宿舍里的室友非得要和我一起去网吧玩，都已经那么晚了，他们还去。”罗文生说，“真不明白为什么。说实在的，去网吧玩游戏还不如用手机玩呢，多麻烦啊。”
“对。我也不喜欢网吧。”
罗文生露出了笑容。
“你会觉得去网吧玩很好吗？真不明白他们怎么会那么热衷。又不是电影，去电影院会提前看到。”罗文生说，“网吧里的游戏会更全，也更新了，他们都喜欢去，我虽然喜欢游戏，但并不挑……”
程安仪忽然站起来，她的午餐已经吃完了，看架势，她是准备走了。
“你要走了？”
罗文生不由自主地起身，他的面还没有吃完，还剩了一半。
“我再去点一份。”
简单交代一句，程安仪就走到一位服务生旁边，向他点餐。
店里因为那个喝酒喧哗的男人而变得嘈杂，人手也不够，程安仪因此没有在座位上点餐。
罗文生坐在座位上，程安仪没有来，她在门口的自动饮料贩卖机上买饮料。罗文生远远地看着程安仪纤瘦的身影，看着她的长发落在肩头，犹如流水。
他低头闷闷地吃起碗里的面来，面有些冷了。
程安仪过来时手上端着另一份午餐，是简单的炒饭，米饭和鸡蛋上有一层晶亮的油光，看来油很重。
她是用这份饭来表达些什么吗？
罗文生忽然厌倦起来，这份厌倦和心中的烦躁混合交融，形成了不可描摹的状态。
“你很饿吗？”
罗文生克制住自己的心情，尽量用平静的语调询问。
“嗯，很饿。”
“早上没吃吗？”
“吃了，吃得很饱。”
罗文生皱眉，“你的胃口有这么大吗？”
其他女生的胃口不大吗？程安仪心想，但没有问出来。这是个没有意义的问题。
“差不多吧。”
“也是，你挺高的，饭量可能就很大吧。”他像是为了让自己信服才这么说的。
餐厅里的客人越来越多了，几乎座无虚席，有很多朋友一起来的，不少都在抱怨公司里有什么杂事让他心烦；有一位戴帽子的女人一面吃，一面用手机看电视剧，听腔调就知道是很老的电视剧了；气温并不怎么高，可忙碌的服务生依旧满头大汗……空气中飘荡着各种食物的气味，酱香味、麻辣味……都在空气中混合，勾芡出一种说不出来的香味，让空腹者的饥饿感愈发明显。
柏文生把筷子放在碗上，然后将碗推到一边。
无止境的沉默，让人联想到走不完的路。一条笔直的通道，前方一无所有，不论再怎么拼尽全力，也是徒劳的。
罗文生想要逃离这恶意的氛围。是在之前没有交流过深的缘故吗？他其实根本就不了解程安仪吗？
尽管不愿意承认，事实却好像在故意地迎面告知他，就像有一个人在一下又一下的敲动他的神经。
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把一切拥堵在血管中的肮脏与污秽都排出体外，让自己全身心的放松。他看到了飘荡在空气中的浮尘。
“你在生气对吗？”
程安仪没有立刻回答，她又转过头去看桌子上的那株仙人掌。
“没有。”
“说实话好吗？你这个状态让我不知道该怎么样好。”
罗文生在静默中注视着程安仪的眼睛，她的目光却是集聚在那盆绿色植物上的。
“……是关于女生的话题吗？”罗文生想起来刚刚程安仪漫不经心的样子，总在刻意回避着他的话。
“不是。”
这回程安仪很直接地回答了。
罗文生感受不到程安仪本应对他怀有的恋人的依恋，他只能守望到虚空，虚无缥缈的夜空，和一颗安然独处的封闭的心。
“请你告诉我好吗？你不把你心里所想的事情告诉我，我又如何得知呢？我应该算不上一个愚蠢的人，但是凭借着我的能力，无法探究一个人内心的想法。我们才相处了两天吧，以恋人的身份，我们现在应该处在相互了解的阶段，不是相互熟知的阶段……”
罗文生说得很吃力，他努力组织着语言、组织的表达方式，想要说出最正确的想法。
“你不想给我一个让我了解你的机会吗？那你为什么要同意呢？……昨天你跟我说的那番话让我很高兴，我以为你已经向我坦露心扉了；今天你又把自己封闭起来了，我在外面怎么敲门，你都不回应我……我该怎么知道屋子里的情况呢？你可以给我一个机会——让我接近你的机会吗？”
“我已经给过你机会了，只是你自己不知道。”
“给过了？”罗文生疑惑，他凝视着程安仪，他能看到她的那双清澈的眼眸了。
“……难道我必须要说得明明白白吗？把我经历的所有伤心事都告诉你，然后像一个小女孩一样向你撒娇、寻求你的安慰吗？”程安仪的额头传来刺痛，她把手里的勺子放下来，第二份炒饭被她解决了一半，她早就没有食欲了。
“抱歉。”程安仪喝了一口饮料，随着她手里的饮料瓶的放下，她心里的某些东西也放下了，“我可能真的有点生气吧……我的心情确实有些不好……不是因为你知道女生的喜好，不是只因为那个。”
“那……”罗文生说得有些犹豫，“你能告诉我吗？就算花点时间思考也没关系，我可以等。你先整理一下思绪，冷静一下吧？”
程安仪用手按摩着额角，神情略有恍惚，像是神游物外。
最终，她叹了一口气，带着一丝无奈，她说：
“算了，我现在没有想要说话的心情。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事情很简单，没有说的必要。”
“可是你说的那些事情，让我们无法继续交流下去，难道这还没有说的必要吗？”
“让我冷静一下吧，我现在脑子很混乱。”
程安仪没想到自己的心情此刻会变得无比复杂，他想到了今天还要完成的稿子。
“我还是先走吧，你就让我休息一下。我没有生你的气，真的没有。”程安仪发现这声音几乎都不是她自己的了。
“喂，安仪……”
“请让我安静一下吧。”程安仪回转过头，她的眼神是罗文生从来没有见过的，“我还有事要做，让我独处。今天下午的课请帮我请假，就说我生病了。”
她没有留给罗文生说话的余地，她转身离开了，最后回望了罗文生一眼，脚步也停留了下来一瞬，却最终没有多说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