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娘睡得很沉,徐渊坐在床边守着她们娘儿俩心里酸胀的厉害。他闯进屋子的时候七娘闭着眼胸口一点起伏都没有,孩子也不哭,他连靠近的勇气都没有。可现在她们好好的在他身边,他第一次相信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神明并且眷顾了他。
他额头的伤已经结了痂,看着触目惊心。他却一点不知道疼,痴痴的守着七娘守了一夜。
“你这样看着我干嘛?孩子呢?”七娘睁开眼就是张放大的脸。
“没想到我婆娘这么好看,跟天仙儿一样!”徐渊笑的很难看,握着她的手攥紧紧的不放。
那当然了!不过七娘身子还痛的要死,淅淅沥沥流着血,没心情搭理他,转过身去瞧清理干净的儿子。
婆婆端了碗红糖水煮鸡蛋走进房里“孩子称了,六斤八两,给你补身子的,快吃!饿了吧?”
又给她额头上系块红布“你记着,月子里不能吹风,不能沐浴,不能动剪子,不能动针线,更不能出门。”
七娘点点头,狼吞虎咽的吃着鸡蛋。
“你兄弟见你没事赶回谷子村报信去了,估摸着明儿个你娘就能来看你,你安心躺着!”婆婆跟她说着话想让她安心,
“锅里有你的饭,你先出去吃了洗个澡换身衣服再来,别吓着你儿子!”后面这话是对徐渊说的
她推着儿子将人赶了出去“我给你打了盆热水,床单被褥也都换了新的。吃完了你给这热毛巾沾湿,往胸口敷热后给他吃奶。奶水不够就告诉我。”
七娘有些不好意思,她婆婆理解的关了门站门口等。
第二日天还没亮,她娘风尘仆仆的赶了过来,一起来的还有她大哥大嫂。
“七娘!七娘!我的儿!你个孽障是想要你娘的命啊?”她心疼的一夜没睡,掐着时间就赶过来了
“徐渊!徐渊呢?你给我出来!”她咬着牙满屋子找人算账。
徐渊忙从厨房抓着放了血正褪毛的鸡探头出来,讨好的冲丈母娘笑。
“你怎么照顾的我闺女?啊!人都能摔下去你怎么赶得车?我告诉你,要是七娘有个好歹,你们一家子都不够陪葬的!”她伸手要打人被儿子媳妇拦住,她气得呜呜直哭,她的闺女糟了大罪了。
也不管徐渊什么反应,吐出口浊气走到床边坐着,拿帕子擦了滚滚的眼泪打七娘。
“早跟你说你肚子大了,过年别来别来,你非要来!也不让你哥去接你,结果怎么着了?你说你怎么这么不省心哪,非要拿硬刀子剐你老子娘的肉啊!”她捧手里怕冻了,含嘴里怕化了的心肝肉啊!
说着又如摸珠宝一般,仔仔细细摸她闺女还没什么血色的脸“但凡他们家敢对你有丁点不好,我定叫你兄弟们扒了他们的皮!”
七娘又得耐心等着她娘说完,给个虚弱安慰的笑“阿娘,我没事儿,你瞧瞧你外孙,别骂阿渊了,他摔了跤又一夜没合眼,还给我炖鸡汤喝呢。”
他娘掀开裹孩子的小被子瞧了两眼兴趣缺缺“他家都死绝了吗?轮的着他给你炖汤喝?他能炖出来什么好东西,不行,你躺着让你大嫂陪你,我去给你做!”
说着又风风火火去了厨房。七娘有些好笑也有些无耐,她娘是脾气不好,可她是个刀子嘴豆腐心,对她们姐妹几个疼的紧,从不重男轻女,幸好她回来了。
她娘走到厨房看到徐渊头上老大的血痂,堵了一肚子话也说不出口。
末了吐出句“可起了名儿?”
徐渊从手忙脚乱中抬头,抓抓脑袋“取了,我爹取得,叫徐安平。盼他这辈子能平平安安。”
她娘点点头“可有小名儿了?”
“还没,有劳丈母看着给起一个”徐渊很上路子
“元宝,我们捧手心的宝。”这名儿是她和老头子想了几个月的,没想大名儿被占了,小名儿……凑合吧。
徐安平这会儿还控制不住自己,不是吃就是拉,再不就是扯着嗓子干嚎,一点规律都没有。
从那天起,七娘她娘就住了下来,和婆婆轮流照顾元宝,元宝身子弱她们不放心,这一住就是半年。小元宝没有办满月,只在满月那天各家送了些红鸡蛋算成个礼数,各家也回送了不少东西。现在元宝已经半岁了。
前阵子徐渊带他去老李那看过,说是胎里惊着了风,底子有些不好,比常人易生病,精细养着就行。七娘两口子松了好大一口气,只小元宝睁着他那老鼠一样漆黑乌亮的眼睛,乌溜乌溜的盯着老李的胡子猛瞅,还“咿咿呀呀”不知说个甚,给自己乐得迈开小腿,将手塞进嘴里吱呀乱踢。
这小娃娃有个习惯:一到天黑就哇哇的嚎,一直嚎到天亮,末了还打上几个嗝。这几天是日日如此,不知疲倦。给所有人是整得黑白不分,站着都能睡着。七娘想把他塞回去的心都有了,怎么生出这么个孽障出来!老人却很高兴,都说哭声这么亮将来有大出息咧!
七娘是不信的,可听到人夸她的元宝,她就是止不住的高兴。“阿娘不用元宝有大出息,元宝平安喜乐就行,是不是?元宝?”元宝看他娘似乎心情不错,照脸就是一巴掌!“啪”的一声脆响,又朝七娘人畜无害的笑。
元宝的哭声过了一个月终于止了,因为徐渊要出去工作养家。现在这时候他们这帮人刚打出口碑生意最多,可好几次徐渊都因为打瞌睡出了事,不是破了头就是伤了脚。
元宝他祖母心疼儿子,晚上抢着带孙子让儿子去睡,坚决不让旁人插手。后又挨家挨户求了百家衣给元宝穿上,还用红纸裁成二指宽、半尺长的数十张小纸条,去镇上请人在每张纸条写上:天皇皇,地皇皇,我家有个夜哭郎,过往君子念一遍,一觉睡到大天亮。
夜间和老头子相互照应着分别在路口、巷尾,树干上那些村民进出过往众多的地方贴的到处都是。民间土方起了效果,元宝慢慢止了哭睡得安稳,徐渊和七娘的生活也渐渐入了正轨。
这天元宝外祖母要走,林七娘去厨房炒了几个拿手好菜叫了公婆一起来吃,元宝在小木床里呼呼睡着。几人正聊的欢,元宝忽然醒了。也不哭,张着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四处找人,待看到七娘,摇摇晃晃的坐了起来,笑着留着哈喇子瞅她。
七娘一直关注着床上动静,一把抱起儿子亲一口“我的乖乖,会坐了是不是?”
元宝听不懂,抓起他娘的发髻忽的用力一扯,疼的七娘止不住的惨叫。元宝最喜欢这东西,扯一下就能听见“啊“”的一声,再扯一下又是“嘶”的一声,很是动听悦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