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投稿

第二章

小说: 风霜一盏解君愁 作者: 暮看云 字数:3189

  “你若再在这纠缠,我便喊来官差了!”选兵自有当地衙差协助,处理一个扰乱招兵秩序的人轻而易举。军爷眼锋一扫,不再看她,自行叫着“下一个”。

  一名身着褐色直裾的男子闻声从远处的营帐内走出来,至近,“桑离,每个人都有自己想走的路……”,低沉的嗓音吐露出的话隐藏着一段过往,藏着……那几年发生的、有些人不愿面对的事。

  “宁远将军!”一旁的士兵向此人问好。

  桑离垂下眼眸。

  看着桑离落寞的面色,被唤作宁远将军的男子对他说到:“回去休息吧,你累了。”又对蒋元瑶开口:“你若是体质不合格,同样也是不能进营。”

  蒋执香颔首,把证明递给宁远将军,就往跑场而去。

  桑离欲言又止。终是没说什么,转身回了营帐,末了还看了眼渐行渐远的藕绿色,脑海里又闪现出当年那个女孩的身影……

  宁远将军就着桑离的位置坐下,眉宇间的青涩让人一看便知年岁尚小,能位及五品着实不易。

  他翻看着府衙给予蒋执香的允可证明,心中暗自惊讶,怎么也想不到,她竟是前朝赫赫有名的书香望族蒋渊蒋学士之后。

  思量间,他已顾及其他来此参选的女子,朗声道:“下一位。”

  “在下胥良,元轲七年八月出生。镖局出身,刀枪剑戟都不在话下,定能为国杀敌!”她给宁远将军递上府衙证明,眉宇中尽显豪情,余光扫过一名从跑场下来喘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女子,眼中带着不屑的讥笑。那时的她,年少轻狂。

  他挑眉,饶有兴趣地应了声“哦?”,看起了胥良的家世,示意一旁的士兵拿起兵器架上的红缨枪递给胥良。那是他们第一次对话。

  只见她接过红缨枪,走到一旁旷之处,跳起身一个旋转,将红缨枪向下一划,破空声伴着她一句嗬,气势如虹。随即立刻往右划去,接着又是一刺。

  耍了半盏茶的功夫,握枪的手丝毫不见抖擞,依旧稳稳抓着,最后一个翻身,左脚向前三寸,半蹲下,右脚在后,如同飞燕般的姿势,又是一个挥枪的破空声,动作一气呵成。

  “不错,不错。”宁远将军拍了拍手,心知她此番身手于新兵之中应是数一数二,大有一副惜才的架势。点点头,只道一句:“可以进营了,无需其它考核”,大手一挥,便使得胥良行了个绿色通道。

  就这样,她轻而易举地进了军营,凭着自身能力,当任了行长一职,而蒋元瑶,通过了层层考核,也进了军营……

  棠鹤镇的初晨,小巷里飘出油炸糕的味道,街道上尽是些妇孺老妪,一片衰弱之景。

  胥良站在镇口,脑海里浮现出当年刚来棠鹤镇的景象,那在戏班子门前拉着二胡扯着嗓子的戏子们已经没了当年的精力,也没了当年的闲情。现如今国难当头,富贵人家只求自保,平民但求存活,各个岌岌可危,实在难有什么闲情逸致听这等吹拉弹唱,戏班子也都关门了。

  咬了口手中那红得剔透的冰糖葫芦,却觉得那味道早已没了当年那样的甜蜜。“元瑶姐姐,此番前去,当真不告知延墨哥哥么?”

  蒋执香神色间透露着不舍,却执拗地说:“无事,我已写好书信,让小茜在我出镇后把信送去上都,哥哥看到书信的时候我们已然到边疆了。”

  “元瑶姐姐放心,我胥良定保你周全,待你我归来之后,棠鹤镇必会重振繁荣之景。”胥良满眼豪情万丈,晨曦洒在她背上的长刀上,反出耀眼的光芒。丝毫不觉前路有如何危险,稍不注意,便是马革裹尸。

  “嗯,同去同归!”

  镇长府——

  “将军,此次招兵可还顺利?”陆镇长从仆人手中拿过茶盏,递给沈幕起。他胖胖的身躯好似圆球一般,递茶水的动作都是笨重的。

  沈幕起不苟言笑,接过茶盏道了句谢,才言道:“除了外来的流民过多,勘察身份费了些时候,倒没其他问题。”吹了吹茶面上的叶儿,却没急着喝,而是问起陆镇长:“你可识得胥良?”

  陆镇长眯着绿豆眼思虑了片刻,一拍脑袋,直言:“识得识得,她是镇上安平镖局里胥镖头胥皓扬的独女。只说胥良下官倒是一时未记起,镇上胥姓不多,她爹因着四处押镖,倒是独有名头的一户。”

  沈幕起隐约觉胥皓扬此名有些熟悉。

  “独女?”他倒是没想到,既是独女,胥皓扬如何忍心同意让她前往战场?

  “正是,胥镖头娶一妻得一女,妻丧,再未续弦。给那女娃取名为良,是他亡妻的意思,教其良善,不为恶者。当年我还是个纶巾书生,去上都赶考前正值她满月宴,被宴请去吃酒,印象也还深刻。席间各类人士:有江湖上的侠士剑客,有各地商贾、文豪,还有镇上的书生志士。如今,那女娃娃也该有十四、五年岁了罢。”陆镇长笑起来,脑海里浮现出当年宴席上的珍馐玉食。

  沈幕起挑眉:是了,胥镖头四处押镖,识人无数,与各阶层都有关系网。当初父亲在世时,似是与自己提起过,有几场战役是请道上安平镖局的胥镖头暗中押运粮饷,二人私下里关系似也匪浅,只是没提到面上。

  镇长瞧见沈幕起对此人兴趣颇浓,遍有眼力见地多说了些。

  “胥镖头在外押镖又不放心她一人在这老宅里,索性带她外出。这镖局里都是大老爷们,也导致胥丫头没有半点女儿心性,常年跟叔伯们习武练剑。到如今年岁渐长,胥镖头找媒人替她相看,虽长相美貌却无人想娶个女霸王回家,好不容易有些个不介意她男儿心性的,她却也瞧不上人家。胥镖头放任自流,倒言之‘若是没有瞧得上眼的也无妨,爹可以养你一世,万不能委屈自己’,你道好笑不好笑?”陆镇长说起八卦闲谈来,两瓣嘴唇合合开开,停不下来。

  “功夫倒是不差。”沈幕起想起那日招兵时胥良那傲气的神情与耍枪时散发出的自信。这样的人儿确实不该在家里相夫教子,战场会更适合她。若是多加栽培,不日之后定能驰骋沙场。面上不觉勾起一抹笑意。

  军营——

  胥良位列行长,一身不同于士兵的紫衣在一片灰色之前,略为显眼。

  沈幕起站在台上,神色肃穆:“尔等既进了军营,需谨记,为人臣子者,听君令,行君事,解君忧!现如今君忧民生,尔等的使命即上阵杀敌,平定边疆。尔等皆是过了考核,能上阵杀敌为国争光的巾帼女兵,丝毫不差男儿半分,也请诸位别做临阵脱逃者,在军营里,逃者,斩!”

  下面一阵唏嘘,看着将军面不改色地说起生死法则,有的女子脸色煞白,才认真思考起自己为了换去那几两银钱给家中补贴,竟然把性命都交出去了。

  一个身着紫衣的男子哧笑了声。

  “六名行长上台来,大家认识一下。”沈幕起抬抬头,示意各行长上台。

  新建左翼军收录新兵共五行,从右翼军跟随沈幕起前来招兵等男兵被改编录入左翼军。至此,算是编录成了新军队。

  大越军营职制:十人为一帐,设帐头、帐副各一人;五帐为一旗,设旗总,旗佐各一人;五旗为一行,设行长一人,行佐二人;五行为一营,设营将一人,营佐二人。而胥良是唯一一个新人当任行长。

  “一行行长许翰;二行行长伍既云;三行行长萧期,四行行长段容,五行行长安逍遥,六行行长胥良。”桑离一一给众士兵介绍。

  二至六行士兵皆为此次所招,唯独一行的士兵及一至五行行长,乃原沈将军所带的军队,现今军队其余人正在前线打战。是以,这些男儿们满心热血却被安排到此帮忙招兵、训练新兵,心中自有一股气——

  “将军,副尉,为何六行长之职是一个新兵蛋子来当任?再不济,也该由男儿当任才对。”许翰紧锁眉头,极其不赞同上头的决定。眼中充满了不屑,正是方才呲笑出声的男子。他自认为,男儿家当在边疆撒热血,女儿家自该在家侍奉家长,照顾子弟。虽现如今战火纷争,缺兵少将,却也不该让女儿家拿捏针线的手来舞刀弄枪,更不能容忍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与自己平起平坐。

  胥良转过头,看着离自己最远的一行行长,“许翰?你凭什么瞧不起女子?”

  “许翰。”桑离出声制止他的出言不逊。毕竟招女兵这事是皇上下了圣旨的,如若许翰再这么说下去,一心只有皇上、谨遵沈家家训“听君令、行君事、解君忧”的沈将军定会出言训斥,只怕最后还要有所惩罚。“带好你一行的人就可以了,让胥良当任行长一职,自有她的过人之处。”

  “我……”许翰缄口不言。

  “桑副尉暂行营长之职,掌管一至五行,六行由我直管。”沈幕起眼锋横扫众人,“明早便出发前往兆平县”,说罢,下台回了营帐。

  “我瞧着沈将军是被这空长相貌的丫头勾得冲昏了头脑吧!”许翰看沈幕起走远了,轻唾了口沫子说着不敬的话语,转身准备走时,竟觉脖颈间冰凉之意。略微呆滞,才反应过来是把刀子架在自己脖颈间,就听见胥良怒火中烧地质问:“你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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