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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你们相信我吗

小说: 冥夜阴阳录 作者: Helicopter 字数:5062

  云起做完他所谓的晨功后,又跑了些地方,心里早已料想到不会发现什么,隐隐有一个猜测,只待验证是否猜中。

  他回到别墅,发现大门关着,开门进屋后里面安安静静,好像其他人全都出去了。

  叫了两声确定房东阿姨不在后便走到二楼那间连日来从未开过的房间门口。

  房东的古怪他也发现了,这间她口中住着她哥哥的房显然不对劲,他们住在这里两天了,全然没和里面的人打过照面,一个活生生的人在里面怎么会全无踪迹。

  思及此云起掏出一张符往空中一扔,嘴里念了几句口诀,就见这张符挺立在半空中,其上朱砂发出微弱的红光,接着又很快隐没恢复正常落在地上。

  看来门背后没有鬼物。

  虽说不打招呼直接进去实非什么礼貌的行为,但他也是迫于形势,云起握着把手,可门却推不开,从里面反锁了。

  这更奇怪了,里面住着活人的话为何要反锁。

  左右屋子里也没有人,机不可失,云起干脆开始撬锁,他半蹲着从锁眼往里看,却好像被堵死的样子,正准备试试能不能打开,门从里面打开了。

  “你在干什么?”没想到房东竟从里面出来。

  房东用大半个身子挡住门,面色阴沉,和前两天接待他们的样子完全是两个人,云起往里什么也看不见,只能看见一堵墙。

  “那个…我搞错了房间,不好意思啊。”云起往后退开,无所谓地找了个毫无说服力的理由。

  “我说过,不要进这间房。”房东并不在乎他的理由,又一次强调,这一次近乎是威胁的语气。

  说完这话房东就从房间出来并紧紧关上门。

  她的确不是看上去那么简单,如果没有发现云起和顾朝歌手中的法器,看出他们和捉鬼有关,那么她可以一直当一个热情好客的好房东。

  但她看到了,那么这两个人就是自己往枪口上撞,怨不得旁人。

  想起那个今天没出现的女孩儿也许去了她昨天说的地方房东露出一丝微笑,就在她下楼时忽然发出一声惨叫。

  一个剃了辫子头的清朝僵尸正从楼下飘上来,和她迎面撞上,从肥大的袖口里伸出两只枯槁的手要掐她的脖子。

  “啊!”房东尖叫着瘫坐在地上,手胡乱挥,双腿发软只能一个劲儿往后曾。

  辫子鬼的脸越来越近,就在她惊惧到极点时,顾朝歌从辫子鬼后面走出来,居高临下地对房东说:“既然你自己这么怕鬼,为什么要引我们去闹鬼的地方。”

  几个小时前,她前有狼后有虎,被堵死在屋子里和辫子鬼面对面,救兵又迟迟不到。

  “你说,现在是哪一年?”那辫子鬼悬在空中突然发言。

  这就像是博物馆里躺着展览的古尸突然开口说话,顾朝歌轻易哪敢回答,吓得喉头发紧。

  “怎么不说话,难道已经过了这么久,现在的人连我说的话都听不懂了。”没有得到回应,他又继续开口,不过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听到他的话,顾朝歌觉得这只鬼好像不太一样,并没有一出现就要杀人,虽然外表阴森但一直到现在也没有杀意,于是她咽了咽口水试着回答:“现在...现在是21世纪,2018年了。”

  “哦,看来又过了快十年。”

  云起收到短信后其实并没有离开,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他不相信顾朝歌会在这段时间内迅速发现线索又赶回别墅,佯装离开不过是让藏在暗处的人或者鬼放松警惕,他隐匿气息从另一条路来到了老门堂门口。

  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顾朝歌被关在那间老房子里,左右两边各有两只女鬼,一只站着一只半趴在凳子上,而她的对面悬浮着一个作清朝打扮的辫子鬼,正慢慢从半空中降下来,两只手从袖子里伸出来,眼见着就要到顾朝歌前面,她还傻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一条火龙突然破窗而入,张大嘴吐着赤焰,直逼着两边的女鬼而去,这火于人并无温度,甚至感觉不到,但是对于鬼物则是熯天炽地,被火舌轻轻触到就一片焦黑,顾虑到在室内,火势并不算大,只是逼得两只女鬼四处逃窜。

  同时厚重的大门被一脚踹开,这让站在门前的顾朝歌猝不及防被反弹的半边门撞个正着,哎哟叫着往前扑倒。

  辫子鬼不知在想什么,他已经落地,见状便向前一个弓步,枯槁的两只手伸出似乎要扶住顾朝歌。

  云起只道这只鬼简直胆大包天,见了自己不仅不抱头逃窜反而还敢对人下手,他怒而扔出一道符向着那鬼的手飞去,辫子鬼动作倒是一点也不似他看起来那么迟缓,在感受到威胁的一瞬间就缩了回去,这一行为直接导致了顾朝歌重重摔倒,摔成了一个非常尴尬的跪拜式,正对着那辫子鬼。

  “还不速速就擒。”云起毫不放松,立刻又准备接上一道咒,这时地上的顾朝歌抓住他已经行动起来的一只手。

  “等等。”刚才云起只顾自己炫酷登场,一点也不管周围环境,害得她没被鬼伤到,反而被云起这傻子误伤,顾朝歌心里把他痛骂一番又不得不忍着怨气,“孔举人没有要伤害我。”

  目前的场景颇为有趣,两个人和一只鬼同坐在桌子边,他们身侧还站着两只女鬼,低眉顺目时刻准备着听主人的吩咐在一旁伺候。

  “那个...我怎么知道你没事呢。”

  “再说了,刚才那种情况正常人都觉得他要杀你,”云起本来还理直气壮,看顾朝歌脸色不善,语气越来越虚,“我也是关心则乱,对吧...”

  这的确是顾朝歌为数不多的见鬼经历中比较特殊的一次,她遇到了一只自然死亡却因留恋人世而久久没有离开的鬼。

  孔举人记不清自己故乡在哪儿,也不记得他的名字,只知道一个孔姓但唯独记得自己三岁识字,七岁作诗,十五岁四书五经都烂熟于心,二十岁考中秀才,两年后高中举人,他说中举实非不易,但每年举人进士也不在少数,自己一没关系二没人脉,因此便被外派到了小地方,也就是他们所在的Z庄。

  朝廷派给他一所官宅,便是这件红木屋子,窗外就是小桥流水,流水数十年如一日不知疲倦地淌过,然今日流过他家门口的水早已不是昨日之水,小河源源不断,可人却有生老病死,朝廷仿佛忘了还有这么个地方还有他这么号人,孔举人在这一待就是几十年,从一个意气风发的书生少年,慢慢变成了白发横生的老太爷,他的孩子也从呱呱坠地慢慢变成了一个新的孔举人,他给儿子取名为孔也文,希望能继承他入仕的心愿。

  守着这个世外桃源一辈子,直到最后老死,寿终正寝,他唯一的遗憾自己的独子才刚走上仕途自己就离开人世,没能看到他究竟官拜几品,有没有光宗耀祖。

  老门堂曾经是Z庄的守护之处,如今却成了人人谈之色变的鬼宅,顾朝歌想也许是前几次误入的人同样也看到了孔举人,被吓跑后这个传言才传开的。

  “你们年轻人可真无礼,上来就打人,我这把老骨头怎么受得住。”孔举人仍旧是那副惨白的僵尸脸,说出这番话来也不知是恐怖多一些还是慈祥多一些。

  和他一起留下来的还有两个小丫鬟,看来都是忠心耿耿陪伴了他半辈子的,她们心性不定,刚才在厨房便是故意吓人,两者衣服上都有不少焦黑,全是云起的火烧出来的,虽眼球凹陷,但莫名地竟能看出几分委屈来,仿佛刚才闹着玩的不是她们。

  “呃,这个...对不住了,”云起挠了挠头。

  “没事没事,你们是这么长时间以来第一个和我说话的人,之前那些人见了我都连连尖叫,还有的直接昏倒,”孔举人似乎想起什么不愉快的回忆,惨白的脸上眉毛一皱,他自己不照镜子恐怕根本不知道他的样子有多么可怕,还不思其解,“你们说我作为一方父母官,他们不敬我爱我就算了,为什么还要怕我呢?”

  您老这幅样子任谁看了不害怕,顾朝歌默默想着,她也是被吓得走不动道。

  太久没有跟活人说话,孔举人一时收不住对着他们讲了许多话,他不能离开这间屋子,只能通过四方的窗户看外面,连天空都看不全,其实也非常寂寞。

  这么多年来Z庄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他看着妇女穿直筒长袍套马褂将头发全部盘起渐渐变成穿着马鞍立领,然后是现在这些露半截手臂连小裤都不穿头发也不成体统地披散着的打扮,说着他还不赞同地看了眼顾朝歌,被一只死了多年的鬼这么一看,顾朝歌一个激灵,有种回去添个披肩换件长袖再来的冲动。

  之前清一色的房子外挂了很多一到晚上就会发光的东西,还会有刺耳的音乐声,都唱的是孔举人听不懂的歌。

  除此之外,他还提到偶尔会有路过的人说些新词语,二十几年前或者更早以前他还听到当时Z庄议论纷纷,说好不容易出了两个大学生才没上几年就给退回来了。

  “其实,你有没有想过去投胎。”云起在孔举人一口气抒发了许多心声后插话道。

  “投胎?”孔举人听到后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怎么去投胎,那时我躺在床上知道自己大限将至,再一睁眼就又回到这里了,没多久她们两个丫头也来了,我们在这里这么久不知道该怎么离开。”

  “人死魂灭本是天道轮回,你有执念未消所以才徘徊至今,至于她们两个,想来也是追随你而来。”云起说到。

  孔举人不知有没有理解云起的话,嘴里念念有词接着又轻飘飘升了起来,在房梁上一圈又一圈盘旋。

  “你想收了他?可他并没有为非作歹过。”顾朝歌压低声音问。

  “不是收伏,而是超度。”云起解释,“鬼魂本就不属于人间,长久滞留既不符合天道,与他们也不是什么好事。”

  “你看孔举人,他的记忆在慢慢消退,真到了那一日他就会成为一个毫无意识的孤魂野鬼,还不如早日投胎。”

  顾朝歌听了沉默了一会,很快站起身,她让云起在这等着她,自己则匆匆跑出去,一刻钟之后又抱着本册子回来。

  她冲孔举人喊道:“孔举人,我知道你儿子怎么样了,你先下来。”

  听到儿子两个字孔举人立刻变得清醒,他急切地追问自己儿子的消息。

  “你儿子叫孔也文对吧。”顾朝歌拿来的原来是一本族谱,看着颇有些年头了,也不知她从哪里找来的。

  她哗哗翻到一页,脸上露出笑容,推过去指给孔举人看:“你瞧,孔也文高中探花,衣锦还乡,就连孔氏也成了名门望族。”

  孔举人盯着那本族谱,忽然乌青的眼眶里落下两滴泪,滴在族谱上发出啪嗒一声,却什么痕迹都没有留下。

  他嘴里喃喃:“我儿不俗啊,此生我再无遗憾了。”

  只见孔举人苍白的脸慢慢变得红润起来,脸上脖子上密布的皱纹一条条变得平整,浑浊的眼神逐渐清明,他佝偻瘦小的身形渐渐变得挺拔,将那件官袍衬的潇洒起来,这个等待了多年的老太爷终于没有遗憾,以他最好的样子离开人世。

  就在他身体变得透明最终消失后,两个小女鬼也跟着消失了,整间屋子转眼就只剩云起和顾朝歌两个人。

  “你怎么知道族谱上有他儿子?”

  “我们昨天调查时路过一座家庙,你吃东西的功夫我去翻着看了看,隐约记得有这么个人。”

  云起再一次对她刮目相看,他还想再夸几句时,顾朝歌打断了他。

  “云起,是不是所有鬼都不应该逗留人世。”

  “是。”这一次云起嬉皮笑脸,也没有过多的解释,严肃而又正经地给了她他的回答。

  老门堂闹鬼的屋子是房东推荐他们来的,两人便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房东阿姨瘫坐在地上,而她眼前的辫子鬼突然像漏了气一样干瘪下去,最后慢慢缩小成一个小纸人,落在地上化为灰烬。

  “为什么引我们去那里。”顾朝歌厉声质问。

  “你们不是捉鬼的吗,”房东阿姨抬起头,眼神突变,“为什么我的生活要和这些事扯上关系,我恨你们这些说有鬼存在的人,如果真的有,那最应该死的就是你们!”

  她开始语无伦次,颠三倒四不知道到底想表达什么,一个劲地说为什么其他人能好好活着而他们却要凄惨度日,大好的前程最后全部断送,只能在这个破地方窝一辈子。

  云起不想再和这个显然精神有问题的女人纠缠,他越过她准备推开那扇房门,房东见他的动作跟疯了一样抱住他的腿,死活不让他进去,嘴里还一直说:“我不许你们打扰我们的生活,不许!”

  “够了,让他们进来吧。”从房间里传来一声男人的呵止。

  一直被掩盖在房门背后的秘密终于要被揭开了。

  床上躺着一个人,被子一直盖到他的脖子,屋里并不亮堂,床对面的电视开着在放一部黑白默片。

  整个房间贴满了符纸,窗户上甚至挂了锁,从生锈的锁头上可以看出这扇窗子很长时间没有打开过,床头上还挂了一副钟馗画像,柜子上点着一盏香,空气中弥漫的全是香灰的味道,闻一时倒是可以忍受,可日夜呆在这密闭的房中是如何坚持下来的。

  这些符在云起这个专业的天师眼中完全是天桥下坑蒙拐骗的玩意,风一吹就全掉了,更别说能不能防得住鬼,而挂个钟馗画像也不过求个心安,他们敬这位捉妖祖师爷,但放到今日可是没有半分作用。

  “我叫曾铭。”床上的人缓缓说道。

  他这话一出,两人都惊讶极了,寻遍Z庄没有找的人居然天天就在他们眼皮子底下。

  “那是我的妹妹,自从我出了事我们两人就回到Z庄,相依为命。”

  房东此刻已经恢复了正常,她当然不能再对着他们作出之前的和蔼的样子,但也冷静下来,坐在一旁关注他们的一言一行。

  在S市时那男人告诉他们曾铭从楼上跌下伤了腿,现在看来恐怕不仅仅是伤了腿,他整具身体只有脖子以上的部分可以动,那一摔让他落得终身残疾高位截瘫了。

  “其实我们也是N大的学生,学校又出现了离奇跳楼事件,我们这次来就是想调查清楚。”当云起说出他们的身份时,曾铭脸上的表情立刻变了,他脖子上青筋暴起,努力想撑着做起来,却忘了自己已经高位截瘫动弹不得。

  云起把他扶起来靠在床上,他又继续问:“你是这么多年来唯一一个生还的人,你的经历一定对这件事的调查有很大的帮助。”

  “呵,我宁愿我当初也死了。”

  曾铭闭上眼睛,良久才睁开,望着他们说:“如果我说我是被鬼上身了,你们相信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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