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迟?做不完也没有关系?
顾澜眼睛里划过一丝意外。
"哎呀,放心啦,我没有受伤!"苏小沫避开伤口揽着自己的胳膊,有一种贪吃的小孩偷到了糖果的窃喜。
"你什么时候回国呀?还在美国吗?"
顾澜微微愣怔了一下,刚想回答,脑子里却闪现出那个将近两分钟的通话记录,眸色顿时暗沉了下来。
"顾澜?"苏小沫的声音隔着电话,不似平时温软,听起来有些变调。
"小沫……"顾澜微微顿了一下,眸色几乎与黑夜融为了一体,心里微微涌上一股不安,连带着声音都失了底气"之前,你到梧山的第一天,和你打电话的……"顾澜声音蓦然暗了下去,好像很久没有喝水的干咳嘶哑,又卡在这里,有些说不下去。
心脏不安的跳动着,好像这么多天以来又一次在惊恐中活了过来。
和我通话的……
苏小沫拽着秋千藤蔓上的手指微微一顿,脑海里恍然闪现出一张模糊的看不清的脸,拉着当时个子还没有很高,只到他腰间的顾澜,模样相似,温润如玉的声音。
顾澜在说他的爸爸?!
电话沉默良久,顾澜呼吸蓦地急促了起来,
"小沫!是不是……"有东西卡在嗓子里呼之欲出,顾澜向来冰冷,不甚有感情的眉间蓦地染上一股难过。
他不是神,没办法让时光倒流。
攥着手机的手指微微的颤抖着,第一次对苏小沫的回答有些不安。
如果……顾怀远对她说了什么?顾怀远威胁她了呢?她又会怎么想?
顾怀远对顾氏的在乎,几乎远远超过了所有事情,所有人,顾澜很难想象到有一天,当他发现有违背他意愿,对顾氏有威胁的人出现时,会无动于衷。
单凭苏小沫可以让安言几乎完全不给顾氏留后路这一点,他都不可能善罢甘休!
这样的认知,几乎把顾澜逼到了死胡同里,额角的青筋狠狠的跳着。
在顾澜几乎要撑不下去的时候,那边忽然传过来了动静。
"你是说……顾叔叔?"苏小沫声音本来听上去就比较软糯,没有生气或者愤怒的时候很是温柔。
顾澜不禁一怔。
顾叔叔?
她没有生顾怀远的气?竟然还叫的这么尊敬!
"小沫……当时我……"顾澜抚了抚胀痛的额角,将近一周的绝食让他的胃变得无比脆弱,此时又隐隐的泛起疼痛来。
这么久以来,他第一次发现自己竟然如此的不善言辞,绞尽了脑汁想要找出一言半语的解释词,却怎么也想不出来。
"当时你在睡觉……"苏小沫声音里面略微带着点埋怨,和平时和他说话时一样,极尽娇嗔。
顾澜被这一下子听的有些惊愕,还没反应过来,软软糯糯的声音又传了过来"我给你打的时候手机已经快没有电了,当时顾叔叔说你刚到美国,睡得很沉……然后后面……"
苏小沫缩了缩脖子,只觉得在梧山发生的一切太过于不真实,从她被孙琳琳迷晕,到摔下悬崖。
如果不是浑身上下叫嚣着疼痛的伤口,她甚至以为是自己做了一场梦,梦中冰凉的大雨,摄人心魄的迷迭花香,绝望的嘶喊……
醒来之后,又是在这个古朴的城堡里,有细细的微风在穿堂而过,摇曳过满地的蔷薇和栀子,宛如室外桃源。
"然后后面怎么了……?"顾澜压低的咳了两声,脸上的红潮褪去,语气渐渐的平复下来,心里面不像刚开始的惊慌,语气也就变得不再那么激烈。
"啊……后面"苏小沫恍然从愣怔中清醒过来,不自然的扣了扣手指……后面?"后面我手机丢了……只有回来才联系你了……"
所以?
顾怀远只是跟她说了我在睡觉?!
顾澜没有忍住,又趴在床边闷咳了起来,没有威胁她?没有和她说那些他平常对付人的时候让人难堪的话?
"小沫……"
顾澜刚想说话,苏小沫却猛的禁了声。
隔着电话只能听到刻意压低了的喘息。
"小沫?"顾澜奇怪,想要出口询问,那边呼吸却愈发急促起来,遇到危险了?整个人刚想坐起来,那边苏小沫急忙压低了声音说到"顾澜……我这边有点事情,等一下打给你……我先挂了!"
还没等顾澜反应过来,电话里就传出了"嘟嘟——"的声音。
清秀精致的眉头微微一皱,刚想要再打过去,病房的门倏忽被推开,顾怀远凌厉的看着他,带着隐隐压抑的怒气。
那是安言?!
手机在苏小沫手里攥的滚烫,几乎差一点就摔了出去。
掩映的葱茏的栀子花树和梧桐树隐隐约约,勾勒出一个颀长的身影,走的很急,好像在追赶什么。
安言怎么回来了?赫管家不是说他去公司处理事情,不会这么快回来!我刚才和顾澜打电话的事情他知道了吗?
苏小沫心头猛跳,脸上都有些涨红,心虚的闭上眼睛,生怕下一秒眼前就会出现安言放大的脸,抬着她的下巴质问她。
过了半晌,没有一声熟悉的声音传来,莫名的心里有些奇怪,堪堪的睁开眼睛,却看到那个背影向另一个方向跑去。
安言怎么……?
那不是安言!
苏小沫心头猛然一惊,想起在AE的直属医院门口见到的和安言一样,邪魅深沉如狼一样的男人,一双比安言还要深沉的眸子,完全看不出喜怒。
那是安言的哥哥!
那个背影是安辰!
安言与安辰在医院里对峙的场面不可遏制的浮上脑海。
针锋相对,强强对决!
那是从她认识安言起,第一次看见有人敢违背甚至歪曲他的意愿!
安辰来城堡干什么!
苏小沫心里的好奇心一下子掩埋了恐慌,脚下不由自主的跟了上去。
"啊——"棍子打在肉上的声音,从幽黑的走廊传出来,空洞可怖。
女人的声音及其凄惨,听起来好像已经嘶吼了很久,完全开始失声,有口不择言的求饶声夹杂着呻吟在四周的墙壁回荡。
城堡设计时,一直是按照安言的喜好在设计,象牙白的外观,古朴华丽的哥特式造型,迂曲盘旋高远的廊柱,攀爬着铃兰花和粉红色的蔷薇……
安言仿佛在二十一世纪完完全全的复制了欧洲中世纪贵族的奢华,清雅俊逸,让那些即使只能远远围观,看到尖尖的房顶的人也不由自主的心生向往与憧憬。
没有人知道,没有人见过,就是这样一座奢华古朴的城堡侧门口,镂空繁复的双开大门里面,有一个黝黑深寂的走廊,枯骨成群,有锁链敲击出来冰冷恐怖的声音在回响。
宛如人间地狱。
安言斜躺在一个酒红色绒布的沙发上,有些微惨白的光芒顺着幽幽入口照射进来,迷离而昏暗,整张脸及其白皙,奇异的视角之下竟然有一丝陶瓷般的质感,宛如从油画布上走下来的王公贵族,矜贵精致,刀刻般的脸上没有一丝的瑕疵。
眼神猩红,有些微杀戮的快感隐藏在眼底,嗜血而冰冷,漫不经心的看着将近有棒球棍粗的木棍锤上少女的腿。
"安……安少……"孙琳琳双腿剧痛,整个下肢已经完全不能移动,眼角有因为挣扎而渗出的血液,嘴唇已经被自己咬的残破不堪,及其狼狈,满手血污的向前趴着,想要接近沙发上清贵优雅的男子。
"安……安少……我哪里……啊——"又是狠厉的一棍,孙琳琳几乎能够听到自己的腿骨从膝盖处断裂的声音,双手瞬间攥成了拳,极力忍着痛楚。
安言摇着红酒酒杯的手指微微一顿,嘴角有残留的暗红色酒滴,看上去妖艳萎靡,眼神带着一种可笑的嘲弄,暴怒被深深埋在了眼底。
"少爷?"陈楠微微低下头,想要听安言的进一步吩咐。
安言轻笑了一声,在死寂的地下室显得格外清亮,眼眸终于不再漫不经心,而是直直盯着孙琳琳,淬了冰一样寒冷。
在宛如地狱般的地下室,依然美丽,纯洁如斯,血污完全沾染不上他一样。
四目相对的一瞬间,孙琳琳整个人从脊背泛上一股不可遏制的冷意,顺着脊柱,直直传上头顶。
"到现在……你还是不知道为什么我打你吗?"安言将红酒杯轻轻搁在身旁纯黑色大理石桌面上,有轻微的磕碰声传来,语气温柔而淡雅,仿佛没有看到满室的血污,和几乎昏死过去狼狈憔悴的少女。
如果不看他几近猩红可怖的眼睛,甚至连陈楠都要以为安言只是谈笑间达成了一把生意一样轻松。
"什……什么?"
安……安少为什么打我……
孙琳琳耳朵有一瞬间的失聪,大脑完全无法运转,只是呆滞的看着那个极尽完美的男人薄唇微微启动,残忍嗜血,仿佛下一秒就要啖尽她的血。
"在圣露,你是怎么欺负苏小沫的……?嗯?"
下巴被人微微抬起,孙琳琳的瞳孔骤然增大,全身上下不可遏制的颤抖着,安……安少,难……难道是因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