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头是嘀嗒嘀嗒的旋律,一下下,节奏轻缓。
铁锁音效出,转而急促,台上易南随着节奏舞动。淋湿的衬衣贴身,隐隐显出腰腹的肌肉。
大屏幕上镜头拉近易南,从脚至头,运至易南锁骨处,粉丝尖叫最烈。
易南眼皮微塌,神色迷离极具诱惑,镜头运开,台上淋雨突停,舞台全暗。
话筒里先是几声急促的呼吸声,再是易南懒懒的声音:
“准备好了吗?”
“啊!”全场尖叫,灯光亮起,台上已经不止是易南一人,伴舞将易南围在中间,全身黑衣,火力全开。
晃动的灯光打在蒋蒋脸上,嘴角不自觉的浅浅上扬。
舞台上的易南真的很有魅力,以前在电视上看他们的演唱会,从来没有此刻这种感觉,身处人海之中,共同仰望着一个人,为一个人呐喊,怎么,都不会感觉孤独。
后半场的演唱会依旧全程高能,越美好的东西,越是容易让人们淡忘时间。
最后一首歌,易南的演唱会就要结束了。
他换了一身比较休闲的衣服,原先精致的头发已经塌下来,盖住眼睛。
舞台又是他一个人的,他坐在话筒前,背着吉他,看着台下黑压压的一片,看了许久,等人群安静。
“这是最后一首歌,唱完这首,演唱会就要结束了。”
粉丝发出不舍的呼声,全程神情寡淡的易南笑了笑,调整好吉他。
一手握住话筒。
“这首歌,名字叫《致》,单一个字,因为它想给的人太多。”
他手指轻拨琴弦,琴音泄出,舞台四周细小的光柱,中央只有一束光照在他身上,柔和光线,和琴音相衬,犹如对月弹琴。
最后一刻,台下已成一片银海,蒋蒋目不转睛的注视着他,不知道他有没有看到自己?
从头到尾,好像都没有和他对视过。
他声音柔柔,眼眶里已经有着晶莹剔透的东西。
“致,年少轻狂时拥有的你,致,后来风雨中迷失的你……我们都已变得陈旧,但或许还有不忍推开的,那是,谁……嘀嗒,哒滴哒滴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长久的空白旋律,他拨动琴弦的手停住,只剩背景音乐,他起身,握住话筒,颔首低头,最后一句,
“I love you——”
缓缓开腔,与此同时,四周细小的光柱迅速汇聚,原先舞台中央的那束光分成三股打出,正对舞台的那束不偏不倚打到蒋蒋身上,也是唯一一束照在观众席的光。
没人会在乎这恰好打来的光,他们都在为易南最后完美的表演欢呼,而只有蒋蒋,在默默的盯着台上的人。
原来,这就是为什么,你让我坐这里的原因。
那句歌词和光束,像极了你是专门为我而唱。
台上易南默视着她,大屏幕上,每一个人都可以看到他温情脉脉的眼神,可以看到,他嘴角肆意扬起的笑。
他们惊喜,欢呼,却没人知道为何。
他想给她的,是独一无二,是仅此一人。
仅此一人可以让他费尽心思的喜欢,给她独一无二的示爱。
蒋蒋抿嘴微笑,眼眶充盈着泪水,她手塞进外套包,捏着那块工作牌。
光束收回,蒋蒋毫不犹豫的起身,跑出观众席,朝着后台而去。
身后易南还在台上,她听到他的声音渐渐变小,又渐渐变大。
“今天的演唱会正式结束,感谢大家,大家晚上回去的时候一定注意安全……”
……
蒋蒋从没有过这么迫不及待的想去见一个人,她倔强且固执的要求自己,一定跑快一点,跑快一点,让他一下台就可以看到自己。
那一刻她真的很在乎这样一件无关紧要的事,就好像,不能赶在他下台前出现在他面前,就要一辈子错过他一样。
越来越近,她听见话筒里传出的声音变了,她加紧步子,拐过一个弯,到了——
舞台出口拥着一堆人,她站在人群之外,心脏猛烈搏动,额角汗水滑下,随着一次次急促的呼吸,她看到易南下台,看到所有人涌向他,帮他摘麦,给他递水。
看见他抬头,看见了自己。
易南看着她,人群之外他最想看到的人。
他目光紧锁在那处角落。
耳边有人问他累不累?疼不疼?
他不想回答。
他蠕动了一下嘴唇,挡住给自己递毛巾的那只手,拨开人群,他的目标是她。
他现在很累,很渴,很困,腰也很痛,可是他只想告诉她一个人,想靠在她怀里。
易南坚定的走向她,背后无数默许的目光。
蒋蒋看到他比的那个嘴型,“抱”。
她张开双臂,等着一步步靠近的人。
他投入了她的怀抱,一头栽了进去。他将自己完完全全交给了她,靠着她,闭起眼睛。
蒋蒋抱住易南,她感觉他把全部重量都压在了自己身上,但一点也不难受,反而安心。
他们都是一栋孤楼,矗立在热闹人世间,他们寻找依靠,渴望支柱。
无论背后的注视来自谁,里面都是满满欣慰。
因为他们都知道,对于易南而言,终于有一个人的出现,可以让他不必万事坚强,一个人扛。
“我好累。”
“我们马上回家。”
“我想告诉他们,我有多喜欢你。”
——
车里易南沉沉的睡着,易妈看了一眼,握着蒋蒋的手,
“易妈和易爸就先回去,就不打扰你们两个了。易南就拜托你照顾咯。”
“好,易妈放心,我会照顾好他的。”
易爸易妈叫的车停在了路边,蒋蒋送他们上车后,回到易南的车上。
“壮哥,可以走了。”
车门一关,易南被惊醒,他伸手拽过蒋蒋,把她搂到怀里,枕着她的头继续睡觉。
“明天他没什么工作,后天有一场试镜,需要他去。”壮哥打着方向盘,拐弯。
“不是说演唱会结束没有什么工作了吗?”
“是没有什么工作了,但不代表没有啊。之前倩姐本来打算不接戏的,但易南去年拍的有一部电影延期上映了,为了弥补空白,就想再接一部电影。而且这部电影是事先一年前就跟易南说好的,他自己也有关注。”
蒋蒋轻轻哦了一下,低头看着易南的手,顺势握住。
到站
蒋蒋挣开易南的怀抱,推了两下将他摇醒。
“再睡一会儿。”浓浓鼻音。
“到家了,回家再睡好不好?”蒋蒋捏捏他的脸,拼命晃醒他,连拖带拽的把他架下车。
易南困到迷糊,摇摇晃晃的走进电梯,不管不顾的扑到蒋蒋怀里,将她逼到角落。
“抱着我。”软软绵绵的撒娇语气,这让蒋蒋更加确定,易南这货有起床气。每次困迷糊了或者才睡醒都是这样,一股子求抱抱的撒娇模样。
“嗯嗯,抱,不过你让我先去按一下电梯好不好?”
“不。”无理取闹中。
蒋蒋颇是无奈,只能使出浑身解数让他自己靠着墙,在他自己立住的几秒时间,快速去按电梯键。
电梯门刚关,蒋蒋就被从后抱住。
“易南,你这货这么犯困跟喝醉酒一样啊?”
“没有,就是一犯困就想黏着你。”
说完话顺便吧唧一口亲在脸颊上,占个便宜。
蒋蒋彻底放弃抵抗,最后硬生生的把他拖进了屋。灯一开,易南自己就松手往房间走去,一头栽到床上,重度沉睡。
用蒋蒋吐槽的话来说,他一困就是个无情无欲的睡觉机器。
蒋蒋自己洗完澡,毛巾包着头发,拿着洗脸帕往易南房间送去。
易南仰躺着,被子角盖着肚子。蒋蒋轻轻跪到床上,用毛巾给他搽脸,他头发上还沾着发胶,现在是没办法弄的了。
简单的擦拭后,她让易南翻了个身,把被子给他抽出来盖好。
“嗯,干嘛?”
被吵醒的易南哼哼了几声,显得有些烦躁。
“好啦好啦,给你盖完被子就走。”
房间里没开灯,她怕光线刺眼。费力的盖好被子,瞥了一眼他伸出来的双脚,袜子还穿在脚上。
蒋蒋皱起鼻梁,捏着两根手指,满脸嫌弃的脱掉袜子,大概是好奇心或者是本能,她悄悄咪咪的地嗅了嗅。
只迅速一下,立马移开。
一切妥当,关上门,任由他自己睡觉。
把易南收拾完,她揭掉头上的毛巾,坐在沙发上给蒋妈报平安,又抱来电脑开始写文。
一个小时后,头发干的差不多,正准备关灯睡觉,易南房里传来微弱的呼唤声。
“蒋蒋?蒋蒋?”
蒋蒋竖耳听了两遍,确定是人在叫,电脑都来不及关,就冲进易南房间。
屋子里黑漆漆,窗帘缝里透进来一点外面的微光。
易南被子被掀开,半撑在枕头上。
“你怎么了?”
“你帮我拿一下那边床头柜里的止痛药。”
易南指指靠阳台那边的柜子,蒋蒋立马开灯,奔过去蹲在柜子前翻找。
“是这个吗?”举起一个绿色的盒子。
“对。”
易南声音发颤,呼吸一轻一重,听着感觉很是痛苦。蒋蒋把药扔给他,准备去倒水,结果他接过药直接干咽了一片。
“诶,你。怎么不要水啊?”
药已入喉,易南把剩下的药扔到一边继续躺在床上。
“你腰疼的厉害是不是?”
蒋蒋趴到他身旁,摸着他的额头,冷汗浸湿刘海。
易南双唇紧闭,干涸失色,他睫毛微微颤动,齿缝间迸出一个“嗯”。
蒋蒋也是第一次正面遇到这种情况,有些手足无措。她迅速爬起来跑到客厅,拿着手机上网搜索该怎么做。
热敷?
只能试一试。
厨房有开水,可是蒋蒋找遍了所有柜子都没发现热水袋。
下楼去买,太晚,估计超市都关门了。
塑料口袋,不行。
她瞥见茶几垃圾桶里的矿泉水瓶,急中生智捡起一个洗洗,灌进热水再包上干毛巾,简易的暖水宝就成了。
“来,你翻个身趴在床上,我给你热敷。”
蒋蒋扶着易南,协助他翻过身去。
撩起他后背的上衣,把热水瓶放到他的腰间。
“烫不烫?”
易南摇头,似是疼痛得到了缓和。
蒋蒋双腿盘坐,来回给他滚动着热水瓶。暖意取代了强烈的疼痛感,易南瞬间放松下来,不再紧绷着。
“有没有好点?”
“好很多了。”
见易南精神恢复的不错,蒋蒋打算多问几句。
“你明知道自己有腰伤,为什么不治?”
“有治过,医生让好好休养,可是后来工作太忙,没有时间。”
“以前疼的时候也是吃止疼片?”
“疼的厉害就吃,不然就自己忍忍。”
蒋蒋换了一只手握住瓶子。
“什么都忍,你干脆去做忍者好了。”
“嘿嘿。”
“还笑的出来!是不是不疼啦?”
“我和你一样大,我十三岁出道的时候你在干什么?”
蒋蒋回忆了一下,那时候她还是在上初中,在学校。
“上学啊。”
“你应该看过不少我们的新闻吧?刚出道那会儿,只能接最便宜的商演,而且因为公司当时捧另一个组合,所以我们的资源被打压,不被人看好,后来又是全网黑,你知道我作为队长,需要肩负多少东西吗?”
蒋蒋不吭声,认真地听他继续说。
“特别是刚开始的几年,又不算很火,没有助理,只能自己提行李,你走慢了还会被骂。没有自由,所有的都要听公司的。公司逼你接受他们定的人设,他们安排的一切,还会有人嘲讽你,看不起你,甚至辱骂你。可是你除了忍,什么都不能做,因为只要你不听,就会立马砍掉你的资源。”
“所以啊,不是你们以为的一夜爆红,承受崇拜的同时,也得吞下非议。我们这个行业,就是要你把非议当成家常便饭,要习以为常,懂吗?”
习以为常?
家常便饭?
她确实只关注过他们红了以后,确实没有了解过在那之前。
她知道全网黑的那段时间,那时她还只是把它当成一个无聊的娱乐新闻,一晃而过,殊不知那些文字对当事人,伤害多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