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始至终,云澈都一言不发,神情淡淡的看着二人,恍若置身事外。
但当步清漪端起那杯花瓣浸泡过的茶水时,他忽然眸色一变,长臂一伸,指尖一掠,便将那杯茶送到了自己唇边。
步清漪长睫一颤,立刻伸手去夺,但听一道轻微的“咕咚”声,云澈已将茶杯放在了桌上,若无其事道,“本王正好渴了。”
步清漪伸出去的手僵在空中,愣了一瞬,随即化掌为拳,打在了云澈腹间。
“云澈!你给我吐出来!”
这不轻不重的一拳落在自己身上,云澈却是眼睛都没眨一下。
步清漪扑到他面前,拳头如雨点一般落在他身上:“云澈!你给我吐出来!听到没有!吐出来啊你!……云澈……”
话到后头,已然哽咽起来。
云澈听着声音不对,立刻低头,却见步清漪那白皙清丽的脸上已经挂上了两行泪珠,明眸中亦是汪洋一片。
看到她这个样子,他只觉心间像是被人狠狠刺了一刀,不由自主的就伸出手温柔的替她拂去泪珠,眸光也不自觉的温柔到了极点:“不要哭了。”
步清漪“恶狠狠”的拍开他的手,转过身背对着他,任凭泪珠如串线般一滴接一滴的落到地上。
“为什么、为什么你总是不爱惜自己的命?你知道不知道我此付出了什么代价?你说我配不上你,你要娶别人,我都能接受。我只想要你好好的。可你、你为什么要喝那杯水!你知不知道、我可能救不了你啊……”
从未有一刻,让她如此害怕,害怕到让她丢了她仅有的理智和矜持。
“王爷!”黄老忽然惊呼出声。
这一声惊呼,牵回了步清漪的心神,也让她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待她转过身时,云澈已经变的异常起来,他极力忍耐着保持平静的表情,可那涔涔而下的汗珠,已说明了一切。
“云澈!”
“别、生气。”云澈牵起她的手,放在胸口,微微扬唇,“顾灵均总说、说我的心像一块冻豆腐。可现在、不是了,你摸……”
手掌传来的温度灼热不已,伴随着铿锵有力的跳动,无不震撼着步清漪的心。
原来,云澈也是喜欢她的。
步清漪对这个认知感到惊喜,可现在却不是惊喜的时候,而且此时的云澈也不能大喜大悲,否则便会刺激的血脉涌动更加剧烈。所以她只能将一切情绪压在心底,随后面无表情的将云澈扶到一边的凳子上坐下。
“清漪、你、为什么不说话?”云澈眼中闪现出受伤的神色,又问,“在你心中、我是不是、比不过阿澈?”
云澈没发现,当他害怕和紧张时,话也会多了一些。
步清漪微垂眼眸,转移话题道,“先不说这些,你快告诉我你现在身体的状况。”
“我只问你、一句话。”
知道若是不让他问,他也不会配合自己,步清漪只能无奈地点头,“你问吧。”
云澈凝眸直视她的眼睛,语气认真的问:“阿澈与我、你更心悦谁?”
若是在平时,对于云澈自己跟自己争风吃醋的问题,步清漪可能会忍不住要笑出来。
但此刻,她实在笑不出来,见他问得认真,她也只能认真答道:“你。”
云澈闻言,眼里已浮现出欣喜的神色,但嘴里还是问道,“真的、没骗我?”
“这已经是第二个问题了。不答。”
“……”
半个时辰后。
问完症状,步清漪趁云澈不注意,手执银针在他耳后的神门穴扎了一针,让他和床榻上躺着的三名孤汉一样昏睡了过去,这才对黄老道,“黄老,云澈的情况和患疫病的人完全相同,看来,这无名花就是这次瘟疫的源头。”
黄老点点头,“我先将此事告知魏将军,请他连夜派人去大溪山斩草除根,以免更多人受害。”
黄老走后,步清漪凝眉在医庐中来回的踱步。
这是她焦急的表现。
步清漪回想着自己看过的医书、典籍,不知不觉,已来来回回走了半个时辰。
“步姑娘,听黄老说你和王爷刚从大溪山回来,肯定还没吃晚饭吧,我做了点吃食,你好歹先吃些。”一道柔软而温和的声音随着轻细的脚步声传来。
步清漪闻声转过身来,只见魏夫人面带关切之色的看着自己,她的手里,拎着一只精致的食盒。
“谢谢魏夫人。”
“步姑娘无需客气。”魏夫人笑着将食盒放在桌上,把饭菜一一端出来,一转头,瞥见靠在椅背上昏睡的云澈,讶然道,“王爷怎么在这里睡下了?”
步清漪只得将云澈试毒的事告诉她。
魏夫人听后一脸恍然,“怪不得刚才黄老那么着急的去找将军呢。欸,我不多说了,步姑娘,你先吃饭吧。”
步清漪点点头,然后提起筷子,端起一碗白饭匆匆吃了起来。尽管她此刻心如乱麻,食之无味,但魏夫人的好意,她不想拒绝。
见她只顾着扒饭,魏夫人在一旁温声劝道:“步姑娘,你别只顾吃饭,也吃点菜,这干饭吃着可没味道。你尝尝这个菱角炒肉,这可是最下饭的。”
“菱角炒肉?”步清漪忽然抬起头,面上若有所思。
“对啊,这菱角可是好东西,你看它面上的藤叶交杂一片,就跟水草似的,没见过的人,可想不到这藤叶下面,有这般沉甸甸的果实呢!”
魏夫人这随口一说,却让步清漪如醍醐灌顶,豁然开朗。
“夫人,将军在何处?”步清漪放下碗筷问道。
“半个时辰前就跟黄老带着手下的士兵去大溪山了。”
“糟了!”
步清漪眉心一紧,面沉如水。
不再多说,已如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