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发的少女闭着眼靠在车窗上，脑袋随着车上下颠着，睡得还有些不安稳。
温故就坐在她身边，旁边还挤着一个强壮的小……胖子。
温故一贯不喜欢和别人挨得太近，所以在上车之后他就主动和对方保持了距离，却不得已离司窈近了一些。
而某位晕车的少女丝毫没有注意到这些，上车之前她喝了晕车药，不久之后就晕晕乎乎地睡着了，根本没空，也没有机会注意到这一切。
组织似乎并不在意他们这一群初出茅庐结束训练的异能者，当时唯二比较受关注的也只有他们的大小姐安乔，以及被誉为“天才”的顾泽——可这些也只是后话。
大巴车内大概有二十几人，为了赶路，司机根本顾不上其他人的感觉，所以哪怕是司窈难受至极也不会刻意放慢车速。不过虽说如此，谁又会去无故担心一个晕车的人呢。
这群平均年龄不到十五岁的孩子想的只有平平安安的活下去，而加入组织内部成为组织的高层是他们实现这一梦想的唯一途径。对于他们来说，少一个竞争对手，就多一条活下去的路。
温故叹了一口气，回想起上车之前大小姐举枪威胁他的样子，犹豫地伸出手将司窈的头靠在了他肩上。
一丝不自在的感觉油然而生，他攥了攥拳，努力忽视这种感觉。
女孩的体温很低，不似活人一般。也许是因为异能的影响，她总是给人一种清高冷漠的感觉——虽说这丫头个子不矮就是了。但是在睡着以后，她给人唯一的感觉就是——
这姑娘怎么可以这么好看！
司窈的确是生了一张貌美如花的脸，只是平日里她脸上阴鸷的表情总是让人不由得忽略这种事实。因为她从不曾掩饰她的恶意，包括她对这个世界的厌恶。
旁边的胖子从座位下方的书包里摸出一包薯片递给温故，被温故谢绝之后也不在意，独自吃了起来。
司窈终于被他们两人的动作吵醒，在发现她的头靠在温故肩上之后红着脸向他道了歉，便看向了窗外。
温故忽得露出了一个罕见的笑容，尽管他姓温，但他当时的性格和温柔扯不上一点关系——那时的他只是一个冷漠近乎冷血的少年，并不似未来的温柔；而司窈当年也不过是一个有些表面较为阴戾，却会因为一些小事而感到害羞无颜面对他人的少女，并不似未来的柔情似水…
（不她未来明明是个阴晴不定的妹子。）
大巴车还在行驶，不过因为尴尬，司窈转过头去看着窗外的风景，脸颊却久久未褪去红晕。
直到他们到达目的地后，看到了那位一直侯在大楼外面的“天才少年”和他们的大小姐。
顾泽嘴里含着一根棒棒糖，站在一边不语；安乔则双手插在上衣兜里吊儿郎当地和顾泽聊着天——事实上，只是她单方面地调戏顾泽，顾泽懒得理她而已。
“好了，你的宝贝司窈来了，这下可以放过我了吧？”在看到大巴车后，顾泽仗着自己的身高以一种俯视的角度睨了安乔一眼，转身走进大楼里。安乔一把将对方拽了回来，仿佛大梦初醒一般的问道：“我是不是忘记了我宝贝儿说给我的事？”
“……啥？老哥你疯了吧，那兔崽子让你做的事你都敢忘……快说我看看能不能帮你敷衍过去。”顾泽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安乔哭丧着脸：“我真忘了啊……”
“……放心，骨灰盒一定给你买最好的木料，你还有什么遗愿我一定会帮你实现！”顾泽认真地看着她，说得郑重其事。
安乔愣了一下。
可能是因为这世道不太平也不公平，人命连草芥也不如。易子而食、婴孩早夭、胎死腹中的事也早已不是什么稀罕事情了。因此他们更加珍惜自己来之不易的生命。骨灰盒这种事情……应该是早就已经准备好了的吧。
她有些怅惘地想。
只听说过古代皇亲国戚高官贵族会提前在自己行将就木时准备一口名贵的棺材……却不曾想如今几千年过去，有些习俗还是没有改变啊。
以前行将就木的老人才需要的东西，为什么却要提早为这些初尝到人生滋味的孩子们准备呢？
他们明明才刚来到这世界，却又被这世界逼着回去。
想得太多了。
她收回思绪。
“啊啦，开个玩笑而已，她的事我怎么会忘。”安乔一秒恢复正常，“她找你打听个人，照片我回头发你，对方名字叫做东方，就这俩字，你先查着。”
“切……我可懒得管，你还是自己查吧……”顾泽摆摆手，又看了安乔一眼，改口道，“算了算了，查到了发她还是给你？”
“这算打脸现场吗？当然是发她。”安乔笑眯眯的回道，“另外我的遗愿就先告诉你了……那，你娶我？”
温故最初是不知道他们大小姐和这位天才少年之间发生的故事的，否则他大抵要感慨一句造化弄人，尽管他后来知道这件事的时候仍旧这样感慨了一句。
因为他知道的时候，是半年后顾泽的葬礼上，他听司窈说起的。
被誉为“天才”的顾泽可能自己也没想到，本来给大小姐打造的骨灰盒，自己却尝了鲜。
经历了一系列尴尬的事情后，两人的关系终于近了一点，司窈偶尔也会向温故倾诉一些不能告诉别人的事情。
大小姐和她是闺蜜，顾泽和她是好友，所以她才回那么清楚他们之间的事情。那两人长她三四岁，应该早已暗生情愫，只是两人却都不敢捅破那层窗户纸。
“那最后呢？顾少死之前有没有向安姐说些什么？”
“当然有了。”司窈将手中的棒棒糖递给温故：“帮忙拆下……顾少临走之前终于向乔乔表了一次白，虽说那是他最后一句话了……我现在特好奇，组织上那么多牛逼人士，怎么就没人能救得了顾泽。”
“高冷，端庄，优雅。”温故忍不住提醒对方，“别忘了你的人设。”
“知道啦……”司窈仿佛撒娇一般地拽了拽温故的衣袖，“咱俩都这么熟了，你就让我放肆这么一次嘛……”
那时司窃巧笑的模样他永远也不会忘记。
可幸福只是表象，回忆轰然破碎，温故的脑海里最后只有一幅场景……
……
于是制药厂忽的爆炸了。
温故并不知道当时司窈的想法，他只记得，在那之后，整整三年他都没有在见到司窈，再次重逢，物是人非。
“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朋友，温故。阿故，这是司窈，你听我提起过的，我未婚妻。”余生笑道。
“久仰大名，我常听余生提起你。”司窈露出了一个微笑，伸出了右手。
温故只觉一瞬间仿佛如坠冰窟，脑中一片空白，仿佛只是遵从着大脑的指令，机械地伸出右手，和对方触碰了一下。
不同于当年冰冷的体温，现在的司窈已经有了人的温度。可是他只记得这时司窈的手很暖，却也很冷。
“喂！”李岚裳捅了他一下，“发什么呆，武器库到了，你不是说要找一些武器吗？”
温故露出了一个苍白无力的笑容：“抱歉，只是刚刚想起了一些往事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