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她回到了住处，倒是一夜未眠。
既然是相反的世界，那江镌玉的魂魄是一定在这个世界的了。莫约回阁后刚坐下歇息一会儿，只听昨日那小怡便来请她，“姑娘，快些走吧。”
小怡神色匆忙，却得了一双澄亮的眸子略带恳求的看着言芗，言芗打量了小怡半响，微微侧头，不禁莞尔。“你的珠花反了。”
说着主动替她调整了一下，倒也没说什么朝着昨日的阁楼而去。今日来到后，里面的一切也未变。她坐在雕花凳上，再次开始细细替江镌玉上妆。
画笔点睛，生死如梦。她再次进入了幻境。
傅雪玉站在雪地里，身后白茫茫的一片。身旁停泊着马车，倒是锦衣玉食的回乡。楚云衔从远处赶来，手里带了一个东西。还没等她反应过来，那人浅笑着把手里的东西塞进了她的怀里。
“天凉，你带个手抄去。倒是路上风大，让车夫慢些。”楚云衔句句温眷，素来如白瓷的傅雪玉脸上也出现了红晕。
“你……也是。”她轻声回复像是雪中第一支悄悄绽开的梅花，微不可言。
“玉儿……且替我像皇兄问好。”只是他那越大柔情似水的眸子，不敢对视上傅雪玉。这些年不管他的眸子在练习到如何柔情似水，对上傅雪玉那双透彻的清亮的眸子，总会有些惭愧。
楚云衔早已不是那少年，宫中耳聪目染，却是算计太深。
傅雪玉像是丝毫不在意般，伸手环住了楚云衔。就算是身子贴在一起，呼吸间能感受到彼此的温热。可心隔甚远，没什么在乎的，所以只能是无心之失。
楚云衔在心里叹一句，明明是聪慧之极的傅雪玉，却依旧不懂他。
“阿衔，你看雪下的好冷。人活着，为什么能感觉到冷，却不会冻结呢？”一场风雪纷纷扬扬，傅雪玉先松了手，抬手想接下一片雪花，却得了一身霜白。
楚云衔看着傅雪玉，眼底一片杂色。并没有回答她，而是有些冷淡，“下雪了，快些离去吧。”
出门前，是楚云衔给傅雪玉下了最后一道密令。今日是前太子楚云奕的生辰，她送去贺礼后接下来就是悄无声息的将毒投进他的酒里。
她在马车里突然想起她成亲那日，在宴上本是笑谈风声的蹁跹公子。见到她后，眼底最后一丝光亮终是熄灭，只是问她为什么要嫁给楚云衔。
马车在官道上颠簸着，融尽茫茫雪色之中。
一响贪欢，梦里不知身是客。傅雪玉读到这句时，轻笑出声。这世上，又有谁活的明白？
后面的属于这具身体的记忆没有了，傅雪玉就死在这场大雪里。
我正打算离去，却是一股甜腻的香味。
她转头看着来人，是了，她在等人。言芗随意靠在椅子上，轻轻搓着手望里面呵气。看着眼前的幻境像是被火焰舔舐，一点点消散如烟。
下一刻，泛着寒光的匕首卡在了我颈间。言芗不禁打了个冷颤，清冷的声音从耳后传来，“姑娘，得罪了。”
夜行车之仓惶，霜风附耳厮磨。
言芗不知自己被带到何处。当她看清楚来人时，的确有些小小的惊讶。她以为来人是江小姐，却没想到是楚云衔。只是比梦境的看上去更大了些年岁，发间掺杂着缕缕鬓白。
言芗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只能沉着冷脸，心里盘算着所谓敌不动我不动……
“姑娘可否能把雪玉的魂召回来？咳咳……若是事成，必有重谢。”虽面呈病色之态，可那浑浊中绽放的一丝炙热的光亮，却是不假。
那双年少清明的眸子，也有腐浊之日。
她想食一口龙气，可神色又复杂了几分。言芗朝着楚云衔伸出了手，“想必我的规矩你也知道，她可以活在你的梦境里，不过你得给我一件东西。”
偷来的东西，往往是更珍惜的。只是，这个人的珍惜仅仅是可估价的。
“你篡改她的那段记忆，这个东西，你得还给她。”言芗看着面前的人面色渐渐阴霾，微侧过脸去。
言芗没在等他的答案而是走了出来，这座楼的格局修的和江府里江小姐的阁楼一致，她朝着那水池看去，倒是有些分不清幻境和现实。
她从袖里抽出一方丝帕，叠成青雀的模样。在手里和它交代了几句，看着青雀扑腾着翅膀飞出了高墙后，天也暗了下来，倒显得庭院更加孤寂了。
第二天楚云衔派人送来了一个翠色的琉璃罐，只是让人带话是一定要见到她的。我看着手里的小罐子，若有所思。
是傅雪玉来到京城的第一年，新婚燕尔。
她在婚房里醒来，明明有拒绝的机会。可她偏偏说不出口，我想她从心里依旧喜欢着眼前的这个男人。
正因为如此，他在宫里的限制也在无形之中化解。宫外传说他爱美人不爱江山，只有傅雪玉知道。眼前的这个人，却是她猜不透的。
婚后三个月余，在外一直是恩爱夫妻的模范，虽楚云衔并没有许她正妻之位，可也没有其他人。楚云衔向往常带着一身酒气回来，却难得乖巧的窝在傅雪玉的肩头。声音有些沙哑，哽咽又倔强的口吻，“雪玉，他们都看不起我……我那么拼，可皇位为什么还不是我的？”
傅雪玉的心，也乱了。楚云衔对她越来越好，每次出门总会带些小玩意儿回来。虽傅雪玉嘴上不说，可心里还是喜欢的。
三月里的花朝节，傅雪玉也被推进权势之中。她是五皇子府上唯一的女眷，进宫应酬自然是她也要去。那日她也跟着换了一身宫装，和楚云衔一同入了宫。
皇家宫宴不比外面，傅雪玉悄悄在底下足足学了一个月的的礼仪，比起其他几位皇子妃却还是显得不那么面面俱到。
“这就是小五的媳妇儿？且上来让本宫看看。”皇后朝着她招了招手，傅雪玉乖巧的挪到了皇后的身旁。
“妾身江镌玉，见过皇后娘娘。”傅雪玉迎迎一拜，没有出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