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和萧长贤分开回到贤亲王府,却意外的在花园里见到坐在湖边垂泪的寒衣。
顾夜阑远远的观望了一会,有些犹豫要不要过去。
还是寒衣感觉到什么,回头朝她看来,见是顾夜阑,连忙擦了擦眼泪,站起来行礼说道:“见过郡主。”
顾夜阑忙说道:“起来吧。”
既然已经被看见了,顾夜阑就走了过去。
寒衣不好意思的笑笑,说道:“让郡主看笑话了。”
顾夜阑拉着她坐下,道:“该是我打扰你了。”
两人坐在亭子里,望着湖里波光粼粼,却一时无言。
顾夜阑有心想问,但又怕反而引得寒衣更加伤心,想安慰几句又不知道怎么开口,她没有经历过这种事,有些纠结。
寒衣问道:“郡主是想来问我为什么要一直等着殿下吧。”
这也算一个疑问吧。顾夜阑点了点头。
寒衣轻轻笑了一声,说道:“因为我喜欢他啊,第一眼见他满目惊艳,从此以后一颗心就系在了他身上,再也拿不下来。”说着,寒衣转头去看顾夜阑接着说道:“郡主,你年纪还小,等你有了真正喜欢的人你就知道了。”
顾夜阑沉默一会,问道:“那你……第一次见玉叔叔是什么样子?”
听到这个问题,寒衣都不用回忆几乎是脱口而出道:“那一次妈妈把他带到我的房间,他一身雪白长袍,头发上束着白玉冠,通身上下只有腰间有一枚墨玉,当时我就觉得这人可真是好看啊,我在饮花间这么久见了那么多人,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好看的人。”
说完这些,寒衣顿了顿,才接着说道:“可是后来,他总是在透过我的眼睛看谁,每每这个时候他的眼里才会有着波动。”
“你记得这般清楚?”顾夜阑惊疑道。
寒衣笑了笑说道:“许是当时太过美好,才叫我记得这般清楚吧。”
顾夜阑想了想,又问道:“那你可见过我大姑?”
“见过的。”寒衣点头道:“有一次王妃跟着车队去了西凉,专程去找殿下的。王妃确实很好看,我的眼睛也同她相像,只不过她的眼里更多几分傲气,郡主不知道,殿下看着王妃的眼神让我一辈子也忘不了。”
顾夜阑有些沉默,一会才犹豫着问道:“喜欢,真的这么难忘?”
寒衣看着顾夜阑说道:“郡主知道吗,我其实是见过殿下笑的,就是那种由衷的喜悦和激动。”
顾夜阑惊讶道:“玉叔叔还笑过?”
寒衣点头,说道:“那一次殿下接到北傲来信,说允了他娶王妃,叫他赶紧来提亲。那一天殿下真的很高兴,我看见他在书房看着王妃的画像,摸着早就准备好的喜服,高兴得自言自语,眼里像开了花一样绚丽。”
顾夜阑突然想到了萧长贤,难道是因为自己以前不喜欢他,才会忘记他的吗?
寒衣接着说道:““可惜还没等殿下定下日子出发,王妃就被打发去了江南,囚禁在那里。那个时候我第一次知道,原来心疼起来是那般难受,就像有人拿着把钝刀子一点一点割着你的皮肉。看着殿下酗酒,看着殿下痛苦,看着殿下因无能为力而哭,我甚至要比殿下更难受。所以后来殿下要去北傲给王妃报仇,我反而松了一口气,至少这样殿下就会开心了。”
“开心就好了么?”顾夜阑道。
寒衣苦笑道:“其实有的时候喜欢是很卑微的一件事,尤其是当你喜欢的人不喜欢你的时候。”
顾夜阑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寒衣看着顾夜阑还有些懵懂的样子,说道:“希望郡主一辈子也不要懂这个吧。”
告别寒衣,从花园回到明珠苑后,顾夜阑还在思考。
“郡主?”宛如喊道。
顾夜阑回过神来,喃喃道:“你说喜欢到底是什么?”
宛如笑道:“奴婢怎么会知道呢。”
“也是。”想不出来,顾夜阑索性就不想了,说道:“给我研磨吧。”
顾夜阑画的正是给盛熙帝的贺寿礼,因此一笔一划都极其慎重谨慎,桌上还摆了许多书和纸张。
画了几笔,顾夜阑就停下来,仔细端详一会,又拿起桌上的书翻看对比,斟酌着才画下另外一笔。
宛如一边磨墨,一边笑着对宛月说道:“我们郡主就是有心,这幅画献上去,皇上肯定高兴坏了。”
宛月忙着将顾夜阑要的书找给她,嘴里接道:“那可不是,等这幅画献上去,看还有没有人乱嚼舌根,说我们郡主得宠都是靠了世子。”
宛如哼了一声,说道:“你理那些人做什么?没得让自己不高兴。”
宛月说道:“我这也是替郡主不值嘛。”
一旦画起画来,顾夜阑就处于一种封闭自己的状态,听到边上的人说什么也懒得去理,全身心都在笔下的画上。
见顾夜阑又开始动笔,宛如宛月连忙歇了声,安静得做自己的事。
再说昭南回到使馆之后。
副将阿努奇迎上来,问道:“将军,怎么样?”
昭南坐下来说道:“巧那不愧是巧那,领着我只在平民百姓坐的地方逛,介绍来介绍去也只不过是介绍一些风土人情,重要的话一个字都没说。”
阿努奇说道:“我看她不应该叫巧那,应该叫乌呢格,就像草原上的狐狸一样狡猾。”
昭南看了他一眼,提醒道:“我知道你对她多有仇恨,但现在是歇仗时期,又是在人家的地盘,你收敛一点。”
阿努奇说道:“我知道将军。”
“知道归知道,你要记住才行。”昭南说道。
阿努奇点头说道:“我会记住的。”
昭南挥挥手说道:“你下去吧。”
等阿努奇下去之后,昭南坐在桌前,沉默不语。
盛熙帝先召见了昭南一行人,考虑到他与顾夜阑熟识,还把顾夜阑也叫了过来。
昭南恭恭敬敬的给盛熙帝行了一个高车的礼节,操着熟练的中原话道:“高车使臣昭南给北傲皇请安。”
盛熙帝笑着叫他起来了,说道:“昭南将军来得好早,朕以为还要迟几天。”
昭南说道:“我此次前来,除了给皇上贺寿,还有一要事来办。”
盛熙帝问道:“不知是何事?”
昭南行礼说道:“王上为了与北傲重修于好,特意命臣前来求娶北傲公主,高车将以王后礼待之。”
盛熙帝沉思片刻,和亲?然后说道:“和亲一事事关重大,朕不能独断,待朕与文武百官商议之后,再给昭南将军一个答复。”
昭南说道:“那就等北傲皇的好消息了。”
盛熙帝又问道:“听说将军昨天和朕的侄女去西街了?”
顾夜阑本来只打算来做一个背景,没想到还真有自己的事,顿时心神一凛。
昭南看了一眼顾夜阑,笑道:“我是第一次来北傲,我又与巧那相熟,便让她带我看看北傲京城的街道。”
盛熙帝也笑了起来,问道:“昭南将军感觉如何?荣惠可有招待不周的地方?”
昭南说道:“巧那招待得很好,为我介绍了北傲京城的风土人情,也让我看到了北傲百姓的市井生活。”
这话一出,盛熙帝就知道了顾夜阑只带着他去了西街,除了风土人情,别的一概没说。但接着又问道:“荣惠还特意去接了你?”
顾夜阑后背发凉,她当时只想到了去接一个旧相识,她在北疆五年,跟昭南就打了五年,可以说除了北疆将士居民,与她相处最多的就是昭南。五年的时间大大小小的战役不知道打过多少场,双方各有输赢,两个人又都是少年英雄,年少时就在边关待着,惺惺相惜之下关系倒也还不错,不打仗的时候还会聚一聚,一起去塞个马打个猎什么的,只要不涉及国事基本上也可以算是无话不谈了。却没想到,一国郡主去接一个敌国将军,落在有心人眼里,怕是又要编排她。
顾夜阑垂下眼帘没说什么,心里却紧张极了。
昭南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了忽视旁边阿努奇的眼神,说道:“北傲的官员没有与我打过交道,我的脾气北傲皇也是知道的,万一哪里招待不周就不好了,亏得巧那有心特意来提点北傲官员,我才能在使馆住得那么舒服。”
听了这话,盛熙帝点点头,说道:“原来是这样。”
顾夜阑这才笑着说道:“原来皇伯父是不信我,叫我好生伤心。”
盛熙帝连忙说道:“朕只是问问,哪里有不相信你,你可不许说给你伯祖母听。”
顾夜阑想了想,说道:“要我不说,也可以……皇伯父有什么东西要给我?”
盛熙帝指着顾夜阑说道:“好啊你,一天天的就想着朕的好东西。”
“若是皇伯父不给我,我就去看伯祖母了。”顾夜阑说道。
盛熙帝连忙说道:“好好好,你要什么?”
“皇伯父有什么?”顾夜阑问道。
“怎么?朕有什么你就要什么不成?”盛熙帝反问道
顾夜阑解释道:“万一我要的东西,皇伯父没有怎么办?”
盛熙帝笑起来,说道:“你说说你想要什么,还担心朕没有?”
顾夜阑连忙说道:“皇伯父愿意给什么,明珠就要什么。”
盛熙帝听懂了,眼神复杂的看一眼顾夜阑,问道:“朕不给的呢?”
顾夜阑犹豫一会说道:“那,那就不要了吧,估计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盛熙帝挑眉,嘴角带出笑来,对身后的安公公吩咐道:“去把前些日子得的那对锦鲤戏水的花瓶拿来赏给郡主。”
“是。”安公公福福身,退出去了。
顾夜阑顿时松了一口气,好险。只要刚刚她答错一句,或者昭南说句别的,她都要有麻烦。想到这里,顾夜阑心中暗恨,要让她知道是谁说道,必定不会轻饶。
盛熙帝又和昭南聊了几句,随后就让他们下去了。
走出皇宫,昭南对顾夜阑说道:“看来你这个皇伯父也不那么信任你。”
顾夜阑白了他一眼,说道:“说得好像高车王很信任你一样。”
昭南顿时一噎,过了一会叹气道:“这就是武将的悲哀了,上面盼望着我们保家卫国,功勋大了又要防备我们功高盖主,也不嫌累得慌。”
顾夜阑嘲讽的笑了一声,随后问道:“怎么突然要和亲?”
昭南耸耸肩膀,说道:“我哪里知道,新王登基的第一件事就是叫我来和亲。”又问道:“你觉得你皇伯父答应的可能性有多大?”
顾夜阑把宗室里年纪到了的姑娘都过了一遍,心里大致有了个映像,然后问道:“你能保证和亲之后不打仗了?”
昭南摇头道:“这我不能保证。”
“那就是了,一旦开战和亲的公主就是最好的牺牲品。”顾夜阑说道。
昭南点头,说道:“我明白了。”
顾夜阑看一眼昭南的神色,说道:“怎么感觉你早就想到这个结果了?”
昭南说道:“我来的时候就觉得北傲不会答应和亲,要用牺牲女人来取得平安,这个国家也就走不了多久了。北傲皇是个明君,而且北傲又不是没有人能够与高车抗衡,何必牺牲一个公主。”
顾夜阑笑道:“你倒是很清楚。”
一路走到使馆,昭南说道:“我就先进去了。”
“好。”顾夜阑同昭南告了别,转身回贤亲王府。
看着顾夜阑走远,阿努奇问道:“将军,为何你刚刚要帮她说话?这是多好的一个机会,她下去了,我们的机会就又大了一份。”
昭南说道:“要打就应该在战场上堂堂正正的打,在这种时候放冷箭算什么英雄。”
见阿努奇还要反驳。
昭南喝道:“怎么?你也要学那些酸儒歪歪唧唧的?”
阿努奇瞬间不说话了。
昭南想到从北傲传给他的消息,他还等着顾夜阑回了北疆再打几场呢。
再说顾夜阑,回了贤亲王府,直奔顾榆深的院子。
顾榆深疑惑的看着她,问道:“怎么了这是?”
顾夜阑把宫里的事情一字一句都告诉给了顾榆深。
顾榆深听完顿时皱起了眉头,说道:“又是谁在背后嚼舌根。”
说完,顾榆深立刻就叫来了沉壁,先让他去查当时在城门口一同等候迎接蛮人的官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