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高长恭在校场待了一整日。
回府时,夜已经很深了。
高长恭洗漱完毕后,便入了梦乡。
今夜的月色格外的亮堂,将屋外照的如同白昼。
这是一片战场。
是一片尸骸满地,饿殍遍野的战场。
有人陆陆续续的倒下,倒下后,身后又有人陆陆续续的上来,周而复始。
血,溅在活的人身上,脸上;而死去的人,被活着的人踩在脚下……
“殿下,快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杨伽深奋力推倒高长恭,一支利剑正好擦着高长恭的耳畔飞过,极其惊险。
“本王说过,同生共死,怎可弃大伙而去?”
说话间,他便已经翻身斩杀了上前进攻的一人。
“殿下!”是士兵感动地呼唤声。
突出重围!
他已经杀红了眼。
他能看到的,全是红色,触目惊心的红色。
那鲜红的红,是血。
渐渐地,血越来越多,竟汇成一股小小的“血河”。
高长恭的脸上,不知道是别人的血,还是自己的血。
笙歌曼舞。
皇帝大宴三军将士,犒赏三军。
舞台上,正在表演的是全都带着一样面具的士兵排的舞曲《兰陵王入阵曲》
他心下感动,仿佛看到了自己这半生戎马的每次战场。
“殿下可真是我们三军的主心骨,多亏有殿下我们邙山一役才得以胜利。”
“是啊!我们大齐,全靠殿下抵御外辱。”
各种的阿谀奉承,让他有些厌恶这浑浊的气氛。
他抬头,看着皇位上的那个十六七岁的帝王。
看不出帝王的喜怒,却着实让他揪心。
“四哥如此忠心为国,朕倍感欣慰。”
“四哥可曾顾及自己的安危?”
年轻帝王关心的语气,令他心中感到了亲情的温暖。
“国事即家事,长恭未曾想那么多。”
……
又过了许久,许久。
终于,积了很深很深的怨气,在某一日,爆发了。
毒酒下肚,他便已倒身在地。
长恭~~
是女子凄厉的呼唤声。
身后,是熊熊烈火和倒塌的兰陵王府。
“小缘!”
高长恭猛的从睡梦中惊醒,他的额头渗出了汗。
屋外还是一如既往的亮如白昼。
“又是这个梦。”
“看来我还是对前世之事耿耿于怀。”
高长恭起身,未惊动任何人,他来到院中,坐于一旁石凳上若有所思。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再过些时日便又有一场恶战要打。
他仰起头,看着天空中点点繁星缀在一轮明月的周围。
像是画中一般的美,仿佛这片天空是巧夺天工的能人匠师打造出来一般。
他思绪良久。
前世的事,到底是一场梦,还是自己真真切切的经历过?
如果是一场梦,那种痛彻心扉的心痛为什么那么真实?
如果是真的,自己又为何总是改变不了这一生的轨迹?
世人皆知他高长恭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是一位贤德的好王爷。
但他心中的惆怅与愤懑,又有谁知?
“这便是命吧!”
前世的事,是真的。
重生对他高长恭来说,固然是一次机会。
但是他所要承受的心理压力,必然比前世大的多。
这夜,他想了很多。
以前的,现在的,别人的,自己的。
不知不觉中,日出已经探出枝头,一夜未眠。
他抬了抬头,揉搓了一下眼睛。
回屋穿戴好衣物,高长恭径自来到庭院中练武。
剑走偏锋,似是全部的力量都凝聚在手中的这柄剑上。
剑所过之处,便落下几片树叶或是几朵花。
杨伽深一路走来。
“殿下,安德王来了。”
高长恭便收了手中的剑柄,驻足而立。
“四哥,我来看你了。”
高延宗嗓门大老远的传来。
“五弟,你果真是未见其人,先闻其名。”
“我大老远便听到你的声音了。”
高长恭面部高兴,似与平常无二。
“四哥,我听说你要成亲了?”
高延宗开门见山,直奔主题。
“五弟的消息,倒是挺灵通的。”
高长恭调侃道。
“四哥,这事是真是假啊!”
高延宗心中并不想高长恭成亲,这个四哥,自小与他最亲。
可要是在他们中间又加一人,怕是不会这么亲了。
“圣旨已下,这事已经板上钉钉了!”
高长恭毫不在意的说道。
在他看来,这不过是一场政治联姻。
他们的目的,就是堂而皇之的在自己眼前安插眼线,前世不也是这样吗?
“既然如此,延宗在这里要先恭贺四哥了,只是四哥,你成亲后,莫要沉溺温柔乡,倒时候也不理兄弟我了。”
“哈哈哈,五弟莫要担心,我高长恭始终是你的哥哥。”
他不由得想起了前世,前世他去世之日,高延宗并不在邺城,不知道他是否遭了高纬的毒手?
“四哥,那四嫂是哪家的名门闺秀?”高延宗好奇的问道。
自己的这个四哥一向洁身自好,从未听说他与哪家的姑娘有着不清不楚的关系。
倒是那个缠死人的赵施灵……
高延宗心下一咯噔。
“四嫂不会是赵施灵吧!”
“是郑御史之女,郑缘!”高长恭用丝帕擦拭着碧玺剑,随口说道。
“这郑御史我听过,他女儿不是郑雅吗?郑缘又是哪位?”
高延宗一脸茫然的问道。
“等到以后再慢慢了解吧!”高长恭一句话便堵住了高延宗还要继续问下去的意图。
“五弟,来陪四哥武一剑。”
说着便摆出阵势,等待着高延宗出招。
高延宗一看自家四高又要逼自己练武,心下的那八卦细胞也消失不见了。
他素来肥胖,又不喜运动。
别人都不敢拿他如何,可在自家四哥面前,他便怂了。
“四哥,你饶了我吧!你看我这么厚重的身子,怎么可能打的过四哥你?”
高延宗只好求饶,希望高长恭放过自己一马。
“少废话,出招吧!”
高长恭说着,持碧玺剑直朝高延宗刺来。
“四哥你来真的啊!”高延宗起身躲到一边,幽怨的问高长恭。
“五弟,你再不出招,我可就伤了你了!”
高长恭对躲到一旁的高延宗道。
高延宗只好悻悻的接过杨伽深手中的剑,应对高长恭的进攻。
一时间,院中树叶翩翩而落,惊飞了晨起的几只鸟儿。